时间凝固了一瞬。
周砚眉头紧锁,内心显然正经历着激烈的拉扯。
一边是牵肠挂肚、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至亲兄长,一边是关乎无数灾民性命和家族信誉的千斤重担。
还有,周家自己人里的各方眼线。
齐小川将周砚的挣扎尽收眼底。
他心头发热,几乎未经太多思考,便脱口而出:“要不……你去看大少爷,我去码头?”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微微一愣。
但随即眼神便定了,“账目我清楚,货物陆青熟悉,我们俩能应付得来。”
周砚猛地看向他。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蝉鸣聒噪。
几秒后,周砚下颌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声音低沉却带着决断:“好,陆青,你跟着他。”
他没有多余的叮嘱,只一句“小心行事”。
随即,周砚不再停留,甚至来不及等齐小川回应,便大步流星地转身,朝着大门的方向疾步而去。
齐小川看着周砚迅速消失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转向一旁的陆青:“陆护卫,我们走吧。”
陆青沉沉点头。
当周砚几乎是撞开病房的门时,室内的低语声戛然而止。
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时度正坐在病床边,向倚靠在垫高枕头上的周默讲述着近期府中诸事。
周砚的视线,牢牢地钉在了病床上那个人身上。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苍白毫无生气只能依靠机器维持的生命体。
他的大哥,此刻虽然依旧瘦削得惊人,脸颊深陷,但那双眼睛是睁开的!是清明的!
正带着一丝温和的倦意与时度交谈,甚至在他闯入的瞬间,那双眼睛微微转动,带着一丝惊诧和欣喜。
会眨眼了……能说话了……真的活过来了!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狂喜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周砚筑起的所有坚硬堤坝。
他僵立在门口,仿佛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平日里那双洞悉一切、杀伐决断的锐利眼眸,此刻竟像是蒙上了一层骤然涌起的水雾,瞬间通红。
周砚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几下,所有压抑了太久的情感最终只化作一声低哑到近乎破碎的呼唤,带着浓重的鼻音:
“哥……”
病床上的周默,在看到周砚身影,听到这声呼唤的刹那,眼眶也倏地泛红。
他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似乎被汹涌的情绪堵住了喉咙。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以为此生再也无缘得见亲人一面……
巨大的死里逃生后的虚脱与此刻亲人真切的呼唤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失语。
唯有那湿润发红的眼眶,诉说着千言万语。
时度见状,站起身让了坐。
随即嘱咐道:“哥,你刚醒,身体还虚弱,不易情绪波动太大。”
与此同时,齐小川和陆青也抵达了码头。
空气里混杂着咸腥的海风、货物的尘土味以及苦力们汗水的咸涩。
三艘中型货船停靠在泊位上,船体吃水颇深,显然已装载完毕。
码头上人头攒动,苦力们黝黑的脊背在烈日下泛着油光,喊着号子做着最后的加固。
刑管事拿着清单,正紧张地与船老大核对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