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作为外邦使节中毫无疑问最大的大腕,辽国的使团压着轴姗姗来迟。
辽国使者的车队刚一进门,就被拦住了,那城门官倒也面善,笑嘻嘻地却是拦住他们道:“诸位,实在是对不住,真对不住,进城,就不。。。
夜雨落在东京城头,檐角铁马叮咚作响。赵昭未眠,独坐书房翻阅各地呈报的春耕简册。江南三府已试行“土地确权到户”,农户持红契领田,官府不得擅征;川陕道推行“水利共治会”,百姓自行推举渠长,岁修经费由县库直拨;岭南女子学堂扩至十二所,连最偏远的雷州半岛也有女童捧书诵读《民法通则》。每一页都盖着鲜红官印,却不再是冰冷的律令,而是带着泥土与汗水温度的回响。
他正欲批注,忽闻外间脚步急促。苏兰披蓑衣而入,发梢滴水,眸光灼亮:“殿下,逻些城急电??女子师范第一届毕业生全部通过考核,其中三人主动申请赴后藏阿里支教,说要‘把光送到没有路的地方’。”她将电报纸摊在案上,指尖轻点那行字迹,“还有……她们联名写信给您,说想成立‘高原女子教育巡讲团’,徒步走遍六十九个部落。”
赵昭凝视良久,忽而起身走到墙边,取下悬挂已久的全国铁路规划图。墨线如脉络纵横,已不止于兰州至逻些一线,更向北延伸至漠北草原,向东贯穿荆楚丘陵,向南直抵交趾边境。他执朱笔,在阿里地区重重画下一圈。
“告诉她们,国家给她们配两辆装甲雪地车、十匹牦牛、三名武装护送兵。再调两名气象员、一名医生随行。经费从特别应急款列支,不必走户部流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坚定,“另外,拟旨:凡自愿赴极寒边远地区执教满三年者,子女可优先录取为公务员或军官候补生。这不是恩赐,是回报。”
苏兰点头记下,却又迟疑道:“可户部尚书昨日上奏,称国库因铁路与新政支出过大,建议暂缓边疆文教投入……”
“那就让他去阿里走一趟。”赵昭截断话语,“不亲眼看见那些女孩如何翻越冰川来上学,他永远不会懂什么叫‘必要’。”
翌日清晨,赵昭亲赴太学主持新科举殿试。此次改革彻底废除八股策论,改为“实务策问”:考生需现场分析一份灾情奏报,拟定赈灾方案,并接受五位考官交叉质询。试题发下,全场哗然??题目竟是模拟应对西北大旱,要求统筹调粮、开仓、移民、水利修复与舆情安抚,时限七十二时辰。
一位年轻士子当场跪奏:“陛下!此题太过苛刻,非圣贤书所能答!”
赵昭立于高台之上,声如洪钟:“圣贤书救不了饿死的人。你们若只会背‘仁政爱民’四个字,那就滚回去种地!真正的治国之才,是要知道一斗米能撑几天命,一口井要挖多深才能见水,一个母亲抱着孩子跪在官衙前哭喊时,该由谁来开门!”
全场肃静,唯有笔尖划纸之声沙沙作响。
三日后放榜,头名状元竟是一名寒门女子,姓柳名素娥,原为婺州织布工,自学律法与算术十余年,曾在地方协助调解百起田产纠纷。她的答卷不仅列出详细用银数目与运输路线,更附有一封代拟的《告灾民书》,字字恳切:“诸位父老,朝廷不是不来救,是怕运错了方向。请相信我们,也请帮我们指路。”
赵昭亲自召见,问其志向。柳素娥昂首答道:“愿为天下穷苦妇人立言,使她们不再被卖、被弃、被欺而不自知。”
“好!”赵昭拍案而起,“即日起任你为‘妇女权益巡查使’,直属中枢,可直达天听。每年巡行各省,专查拐卖、纳妾、剥夺继承权诸事,遇紧急案件,有权先斩后奏!”
消息传出,民间震动。有老儒痛哭于孔庙前,骂其“乱纲常”;更多女子却涌至衙门前报名参政。短短半月,全国登记在册的女性公职人员突破三千人,从税吏到狱医,从邮局管理员到火柴厂监工。
然而风暴亦随之而来。
三月十五,京畿突发“铁锅暴动”。数百旧式匠人围攻工部衙门,砸毁蒸汽锻压机,声称“机器夺我饭碗”。带头者乃铸锅世家传人王大发,其祖辈曾为宫中御灶供器,如今家中作坊因无法竞争低价工业锅具而倒闭。他在街头振臂高呼:“赵氏变法,尽毁祖业!今日不拆工厂,明日我们就得吃土!”
军警迅速封锁现场,却迟迟不敢动手。只因围观百姓中竟有许多同情者,有人高喊:“他们也是干活吃饭的,何必相逼太甚!”
赵昭闻讯,未派兵镇压,反而换上粗布衣裳,独自走入人群。
“我是赵昭。”他站在石阶上,面对怒目而视的匠人们,“你们说我不顾百姓生计,那我问你们??你们的孩子,可还想做一辈子铁匠?”
无人应答。
“我知道你们的手艺精良,一口锅能传三代。可现在农民买不起十斤重的手工锅,他们需要三斤轻便、五文钱一只的机制锅。这不是谁对谁错,是时代变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只薄铁锅,“这是上海机械厂出的新型锅,省煤省时,摔三次不裂。但它不是凭空来的。它的模具,是我们派人去法兰西学回来的;它的钢材,是汉阳铁厂十万工人日夜熔炼的;它的价格压下来,是因为铁路让运费少了七成!”
他环视众人:“你们恨机器,可你们的妻子坐着火车来看病了吗?你们的孩子读的课本是印刷机印的吗?你们冬天取暖的煤,是靠骡马拉来的还是火车运来的?”
人群渐渐安静。
“我不让你们倒退回去造笨重的老锅,但我答应你们??所有失业匠人,可免费进入‘技术再训营’,学焊接、车床、锅炉维修。结业后推荐至铁路、电厂、造船厂就业。若不愿做工,政府提供小额贷款,支持转营小食铺、修理店、运输队。”
他又看向王大发:“你家祖传的铜锣铸造法极佳,我想请你们为‘阿禾号’列车铸造鸣笛铜钟。每敲一次,就响一次民心所向。你要不要接这个活?”
王大发怔住,眼眶渐红,终是单膝跪地:“臣……愿效微劳。”
风波化解,赵昭却未松懈。当晚召集经济大臣密议,提出“产业升级补偿基金”构想:从铁路、电报、纺织三大盈利行业抽取百分之一利润,专项用于传统产业转型安置。并下令在全国设立一百二十个“工匠再就业中心”,真正实现“不让一人掉队”。
四月初八,佛诞之日。吐蕃三大寺联合派出三百僧侣代表团抵达东京,参观新政成果。赵昭亲迎于车站,不设仪仗,只备素斋。活佛丹增嘉措握着他手说道:“我们曾以为铁轨会惊扰山神,可昨夜我梦见佛陀坐在火车头上,笑着说:‘这比骑白象快多了。’”
笑声中,双方签署《文明共进备忘录》,确立宗教与现代教育并行不悖原则。寺院可在保留经院的同时开设科学课,政府则承诺保护圣地不受工程侵扰。更有五十名年轻喇嘛自愿报名学习医学、地理与桥梁设计,誓言“以佛法济世,以科技利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