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们途经普林斯顿小镇,奚越说实验室不在这里,他发给蒋在野一个地址,蒋在野当时还没想起来。
又开了一段,看见公路旁写着“Hopewell”的牌子,蒋在野终于想起来他其实来过这里。
“奚越。”他严肃道,“你的导师靠谱吗?”
“什么意思?”奚越不解。
“八年级的时候吧,学校组织大家参观博物馆,这个地方有很多印第安人曾经活动的遗迹,附近还发生过战争。你看过美国恐怖片吗?”蒋在野神秘兮兮地说,“建在看似风景优美的乡村的实验室,背地里其实进行着恐怖的仪式,比如召唤Shub·Niggurath。”
“Shub·Niggurath是谁?尼古拉斯·凯奇的女儿?”奚越问。
“不是。莎布·尼古拉斯……你知道克苏鲁神话吗?伟大的母神。哦你不知道。那算了,我开玩笑的。”蒋在野干笑两声,“我的意思是,哥哥,晚上一个人害怕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奚越答应。
他确实没听懂蒋在野的冷笑话。
不过当车开到郊区的郊区,远远看到乳白色圆盘像月亮一样的天文台的时候,奚越知道,他跟对导师了。
奚越敷衍地哄着在他颈窝里腻歪,还往衣领里嗅嗅嗅的粉毛,手掌越拍越重:“Nokissing!No!蒋在野你还要不要送我进去了!”
蒋在野这才委委屈屈抬头:“要的,我帮你拿行李。”
外来车辆不允许入内,两人下车,登记完个人信息后,走进了这座天文基地。
是的,天文基地——说实验室professorRobe还是太谦虚了。
这是一座标准的光学天文观测基地,建在远离光污染的乡村,占地约两百亩。基地内设有多台口径超过两米的专业天文望远镜,其中最主要的一台射电望远镜更是达到了十五米口径,可用于分子云和脉冲星的研究。
由它组成的小型干涉列阵像庞然大物一样占据了天文基地最中心的位置。在它下面和旁边,实验楼、数据中心和后勤区域显得异常朴素。
奚越知道,他来对地方、跟对导师了。
心脏开始狂跳,奚越把运动手环摘了。他停下,在蒋在野疑惑的目光中掏出手机,原地刷了会儿丑猫bot,进行了一些【审美积累】,心绪这才逐渐平复下来。
“怎么了?”蒋在野自以为很上道地问,“要拍游客照吗?”
“来都来了,拍一张吧。”奚越认同道。
他们互相交换手机,给对方拍比耶的照片。漆聆酒泗陸3起姗临
蒋在野看着手机里,青年身后几十米高,像坠落的月亮一样的乳白色圆盘,脑子里在演克苏鲁神话。
“你知道吗?”奚越轻声道,“望远镜是人类孤独的证明,我们和宇宙说话,宇宙不回答。记录下的数据是自作多情的反射。”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换蒋在野听不懂了。他俯身,飞快地在青年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晚上和我打电话你就不孤独了。”
奚越:“……”
蒋在野:“Dr。Xylon,你同事在前面等你。”
周日,professorRobe专注家庭生活,派上次那个白人师兄来接奚越。白人师兄叫Bennett,今年三十岁,博士在读——这很正常,天文学可没那么容易毕业。
Bennett热情地和奚越拥抱,又和陪同的蒋在野握手。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天文基地里的配置,然后领着奚越来到实验楼顶层的休息室。
Bennett说,天文基地里其实是有宿舍楼的,就在后勤区域的那片森林旁边。只是美国的人工实在不给力,宿舍楼要明年秋天才能装修完毕。好在霍普维尔的房价非常低,天文基地里的科研人员基本都住在霍普维尔。Bennett热情建议奚越,如果明年没能顺利申请到博士生宿舍的话可以考虑住在霍普维尔。
Bennett:“天文基地才落地不久,我们没有人使用过这间休息室。现在,它是你的房间。”他递给奚越一串钥匙。
奚越:“谢谢你。”
新落地的天文基地百废待兴,许多项目还在走申报流程。Bennett今天是特意过来接奚越的,安顿好奚越后便离开了。
蒋在野也是,他看上去非常想在奚越的新宿舍逗留,操持一下内务什么的,奚越不得不提醒他:“Zane,你现在必须马上回家,三天时间到了,你妈妈需要你。”
“Callmelater,okay?Illbewaiting。”(我等你给我打电话)
送走蒋在野,奚越一个人在天文基地里闲逛起来。
光学天文观测要求远离光污染,要满足这一条件,实际上和离群索居是一个意思。professorRobe说过,这座天文基地是为了远程配合在智利的天文台搭建的,除开夏季与冬季部分特殊时段,日常并不需要二十四小时轮值——只是他的团队。
这座天文基地里,除了professorRobe还有其他教授,同样带领自己的学生与科研团队日常作业。其中,就有奚越硕士阶段学的计算天体物理。在普林斯顿大学与professorRobe见面那次,导师得意地表示,之后要带奚越去别的教授的团队和他们见见。偶尔他的数据给到计算天体物理的团队,要等好久才能得到分析结果。奚越擅长这块,以后会方便许多。
奚越今天便没有贸然过去打招呼,科研领域导师的名头非常重要。他太年轻了,不确定天文基地里会不会有隐晦的人种歧视,导师的引荐会让别人更尊重他——即使尊重本应该是最基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