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哗啦,全是血。
灵魂从一滩腥腻湿冷的血泊里浮起时,眼前最后定格的,便这样一片浓得发黑的殷红。
而现在,视野再度被血色吞没。
耳边隐约有人说话,像是隔着厚重水幕,从极远的地方飘来,断断续续地渗进耳蜗,
……又死了?
不管活几次,死几次,怎么逃也逃不掉。
活该血污沾身,活该灰头土脸,活该一次次被踩进泥里,像条没主的野狗,烂死在街头巷尾。
……奚桥,你可真没用。
意识一寸寸往下坠落、坠落,就在即将沉底之际,耳边模糊的声音却倏然清晰,像从极寒之地透进来的一束暖光,将他拎回了人间。
他听不清那人具体说了什么,可剧烈乱跳的心脏却慢慢归于平静,那股溺水般的窒息感也跟着一点点散去。
世界归于清晰。
然后,他听见那人在唤他。
“奚桥!”
“醒醒!”
睁开眼,视线一下子撞进一双乌黑澄亮的眼睛里。
太亮了。
足以穿破视网膜上那片黏着不去的血色,成为此刻唯一能看清的存在。
辛茸扣着他的肩,另一只手拖着他后脑勺,动作娴熟利落,有模有样。
那些在上个世界被他一次次用来安抚景樾的手法,此刻毫无保留地落在了奚桥身上。
“奚桥,看着我。”
话一出口,辛茸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离谱。
他可是奚桥上辈子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剥皮拆骨的仇人。
现在他还让人看着自己?
简直是在逼一个被推下悬崖的人,直视那只曾将他推下去的手。
可偏偏,奚桥真的抬起了头,那双惯常阴郁黯淡的眼睛,此刻竟燃起一簇微弱的火星,像是将熄的炭火被风一掠,忽地窜出点微光,挣扎着不肯熄灭。
下一秒,奚桥忽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又急又重,死死攥住不肯松手。
“我不想……”本该冷硬的嗓音,此刻透着一股沙哑的哽咽,卡在喉咙口,艰难又倔强。
“……我不想死。”
辛茸心头一窒,几乎是本能地俯下身,反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
“你没死,”他听着奚桥的眼睛,一字一句,“听见没有,你现在好好的。”
说着,他拉起奚桥的右手,放在左手手腕上。
“摸到了吗?这里在跳。”
随后又将那只手覆在心口,滚烫的心跳一下一下,沉而有力。
“这里也在跳,感受到了吗?你没死,你活着。”
“而且……会越活越好。”
奚桥的睫毛颤了颤,神情终于有所松动,可呼吸仍然急促紊乱,胸腔剧烈起伏,几乎喘不上来气。
辛茸凝视了他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过度通气了。
目光一扫,四周一片空荡,什么都没有。
他只好向050请求场外支援:“小煤球,给我兑个纸袋子。”
050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