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抬手拭去她的眼泪,柔声道:“去吧,等安顿好了……记得给娘来信。”
谢昭肩头一颤,泪水顺着下颌滚落,深深望了林氏一眼,终于转身,随那小师傅从侧门钻了出去。
禅房侧门外,是一条狭窄僻静的僧舍通道。
谢昭脚步踉跄,鬓发散乱,心跳如擂鼓,生怕会被顾长安发现端倪。
终于,小沙弥在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前停下。他打开门,对谢昭说:“小施主,里头有一身洗净的旧僧袍,您换上后,顺着这道小门,往下走约半盏茶功夫,就能看到祈愿林。”
“多谢小师父!”谢昭的声音发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她飞快闪进杂物屋内,拿起僧袍,迅速脱掉外面那身粗布青衣,将旧僧袍套在身上。僧袍宽大,更显得她身形单薄,她用腰带草草系紧,又将那身青衣胡乱塞进杂物堆深处。
收拾好一切,她又从经匣中取出银票等物,贴身放好,旋即再不敢逗留,推开另一道小门走了出去。
谢昭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胸膛,粗糙的僧袍摩擦着皮肤,树枝刮过脸颊,她都浑然不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祈愿林,沈晏!
半盏茶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谢昭的体力快要耗尽时,终于看到了祈愿林。
她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目光在林中不断搜索,想喊沈晏,却又不敢出声,怕招来人。
就在这时,树影晃动,一道身影闯入视线。
他比过去更消瘦了些,鬓角添了风霜,眼底却一如往昔清澈坚定。
看到她的那一瞬,眼底那点光,像雪后初阳破开了所有沉寂。
谢昭站在原地,眼圈一热,声音哑到几乎无法听清:“……沈郎。”
“昭昭。”
她眼泪夺眶而出,终于快步扑过去。
沈晏接住了她。
这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
他将她稳稳抱住,这个拥抱,是支撑他流放路上,千里折返的全部信念。
她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像无数细针扎在他的心上,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世间喧嚣皆远,唯余心跳。
良久,谢昭哑声道:“我听闻你病了……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晏闭着眼,浓密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似有水汽凝出。
“我来了,我来了。”
他一遍遍笨拙却又珍重地抚摸着她的后背,试图用掌心的温度熨平她的恐惧和颤抖,“我来接你了。”
她哭得更厉害了。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谢昭了……”她喃喃说,“我……”
沈晏的手臂顿了一瞬,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想起那日在地牢中谢执说的话。
可下一刻,他只是更用力地将她抱紧。
“别说了,昭昭。”
他微微拉开一点距离,双手捧起她泪痕斑驳的脸颊,迫使她抬起那双盛满痛苦和羞耻的眼睛直视自己。
“无论你曾经历什么,无论你此刻觉得自己多么不堪……”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眼中痛色更浓,却依旧亮得惊人,“但你是我沈晏要携手一生的妻子,这一点,从来没有改变。”
“可是……”她嘴唇翕动,话未说完,便被他轻轻打断。
“昭昭,”他再次靠近,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等我们安顿下来,我就娶你。”
“昭昭,你愿意吗?愿意跟我这个身无长物、前途未卜的罪人,过那粗茶淡饭、漂泊不定的日子吗?”
谢昭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那里面的光亮竟比日光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