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从善如流的伸手穿好,接着道:“张谦?那种废物也能升迁,圣上真是糊涂了。”
“大人,您刚苏醒就先别担忧朝事了,如今可还有哪里不适么?”顾长安细细问道。
平时他一向话少,今日倒有些不同寻常。
谢执睨了他一眼,眸色沉了沉,“顾长安,除了张谦这事,近日真没发生旁的了?”
顾长安额角冷汗霎时浮起,他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道:“属下只是担忧大人身体。”
谢执深邃的眼眸在他身上停了许久,就在顾长安快要坚持不住时,他终于挪开了。
他系好腰带,淡淡道:“母亲近日可好?现下在做什么?”
顾长安松了一口气,连忙回答:“夫人十分担忧大人身体,日日都来探望,此刻应是在院里用午膳。”
“嗯。”
谢执慢条斯理地由小斯伺候着净完面,而后将指尖细细擦拭干净,“那便先去瞧瞧母亲吧,这些日子,母亲应是担心坏了。”
很快,谢执变来到了主院。
林氏正在用膳,桌上只几道清淡小菜,林氏持着筷子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母亲。”
谢执跨步走进,“母亲在想何事,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直到听到他的第二声母亲,林氏才骤然回过神,手中的筷子都不自觉抖了抖。
她先是有些惊慌,但很快将心绪掩盖下去,惊讶道:“执儿,你何时醒的!”
“怎的不让人来禀报?你才刚醒,不宜走动,有事遣人来说一声就行!”
林氏满脸责怪,站起身来拉着谢执,左左右右看得仔仔细细。
谢执笑了笑,柔声道:“儿子既已苏醒,自然该来见见母亲,母亲不必担忧,儿已然大好了。”
林氏仍不放心,“何时醒的?可还有哪处不适?刚苏醒身子还弱着,快坐下!”
转头她又吩咐嬷嬷说:“快去厨房,让他们做几样清爽的小菜,再熬些粥送来。”
谢执被林氏一把拉着坐下,见她眉间忧色难掩,嘴角无奈勾了勾,带了几缕难得的少年气:“母亲总是这么爱操心,儿子都这么大个人了,哪里还会不小心把自己折腾坏。”
林氏白了他一眼,声音却软了:“你若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操心呢。你昏迷这一个月,我这觉都不敢睡沉,生怕……你再也醒不过来。”
她声音有些哽咽:“你这孩子,明明自小最怕苦,这回总受了苦头了吧!下回再执行公务,务必要小心些!”
“让母亲担心了,是儿子不孝。待我再养几日,定会补过孝心。”
林氏见他神色如常,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些,“药还得按时喝,膳食也要清淡些。”
“都瘦了,脸色也还是不好。”
谢执低头应了,接过嬷嬷递来的茶盏。他垂下眼帘,望着氤氲的热气,脑中却像有雾一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林氏见他神情怔忡,便缓声问道:“可是又觉得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让王院正再来瞧瞧?你可别逞强,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你伤的是胸口!哪能一醒就满院子跑?!”
谢执回过神,收敛起方才那点迷茫,转而笑道:“母亲放心,儿子心里有数。再养几日便好。”
母子闲聊了一会,膳食就摆了桌。
桌上的粥冒着热气,林氏不时夹菜到碗里。
谢执吃了几口,又觉得胃里一阵微涨。他放下筷子,“母亲,儿子饱了。”
林氏瞧他才吃了几口便不吃了,不由絮叨着劝:“再多吃些,不吃身子怎能撑的住呢?你亦长大了,怎么还像囡囡似的——”
谢执正低头饮茶,听到“囡囡”两个字,动作忽然一顿,眉间微不可察地拧紧了。
他迟疑一瞬,抬头望向林氏,语气带了些茫然:“……母亲,你方才说什么?囡囡?”
林氏手里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神色微微一滞,但很快定下心神,轻描淡写地笑了,按照和谢昭商量好的说:
“你这孩子,莫不是摔坏了脑子?囡囡便是你嫡亲妹妹阿,你小时候最护着囡囡了,如今怎么连这都忘了?”
谢执怔怔地看着她,脑海深处像被什么东西猛然撬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