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身体被这个温暖的怀抱完全包裹,古伊娜鼻尖传来黛拉常用的洗发水清香,这股香气总是让她想到夏天清爽的柚子,有着驱散所有阴霾的神奇力量。
黛拉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后背,痒痒的,又带着柔和的触感。
“黛。。。。。。黛拉小姐,发生了什么嘛?”
生性内敛的小女孩依旧不适应这样直白的情感表达,脸颊已经浮上一层薄薄的绯红。黛拉只是又抱了她一下,然后笑着松开:“没什么,就是想你了。我们古伊娜上学一周辛苦啦。”
“这种事。。。。。。”古伊娜越发不好意思,脸颊已经红得快要能滴出血:“黛拉小姐和罗西南迪先生才是辛苦了。”
作为马林梵多唯一的中学,授课的教师无一不是大有来头的退役海军或现役教官,在古伊娜看来,有机会得到这些人的指点已经是难得的幸运,更别提祗园中将这种层次的人物给她做一对一剑术老师,如果这样还要抱怨“辛苦”,那她早该扔掉手中的剑,更不用肖想“世界第一大剑豪”的位置。
黛拉笑了笑,不做过多解释。她转过身,从罗西南迪手上接过木盒,递给古伊娜:“开学礼物,快打开看看。”
古伊娜一眼便注意到这隐隐有些眼熟的漆黑木盒,此时拿在手中越发觉得熟悉,“啪嗒”一声,环扣开启的瞬间,雪亮的剑光一闪而过,古伊娜下意识偏了偏头。
“好剑!”一向沉稳的她此时竟然有些破音。
她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奇怪的熟悉感从何而来,手掌握住刀镡的刹那,一股直抵灵魂的震颤感随之而来,手中的剑仿佛也在为与她的相遇而欣喜,发出微弱的嗡鸣。
黛拉上前一步:“它的名字叫‘心鉴守’,”她顿了顿,还是选择如实相告:“来自霜月村。”
猛地一下,古伊娜整个人被钉在原地,她的目光触及手上的心鉴守,又被灼烧似的慌忙移开,看向黛拉的眼神带着一丝难得的惊慌失措。
黛拉揉揉她的脑袋:“别多心,这里也是你的家。”
她茫然地低下头,失焦的视线悬停在半空。她无意识地抱紧怀中那对她来说明显过大的木盒,用的力气太大,以至于木盒坚硬的边缘深深硌进她的小臂,留下清晰的红痕,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疼痛。
半晌,她回过神来,嘴唇动了动:“谢谢。”
霜月村的名字遥远得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产物,那些回忆——道场里熟悉的木质气息,竹剑相击时发出的脆响,同门师兄弟们对她或是赞叹或是惧怕的感慨。每次她打败对手,总能看见父亲站在不远处,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辨,那里面有关怀,有欣赏,但最终总会沉淀为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让她窒息的无奈。
四周嘈杂又模糊的议论,像嗡嗡作响的苍蝇,挥之不去。
“可惜了。。。。。。是个女孩。”
“天赋再好,终究是有极限的。”
她几乎动用全身的力气,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腥味将她从过去的漩涡中解脱出来。
“我父亲,他还好吗?”
“嗯?”黛拉认真地看了看她,语气如常:“看着挺健康,一时半会死不了吧。”
这句近乎刻薄的话奇异地击中了古伊娜。一丝极淡的笑意自她的唇边漾开,她松开紧紧抱着木盒的手臂,将那柄名为“心鉴守”的剑郑重地系在腰际。她下意识地摩挲刀镡,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手中有剑,就能为她带来清醒与安定。
“那就好。”
既然如此,她就不着急回家了。
古伊娜的视线环顾整个酒馆,掠过边哼着歌边为她准备饮料的黛拉,然后是窝在沙发里、姿态慵懒却时刻留意着这边的罗西南迪,最后望向窗外马林梵多那一眼望不见边界的天空。
“这个世界非常广阔。”
她想起祗园中将第一堂课时告诫她的话。
“伟大航路是没有边界的,它宽容到能接纳一切种族和群体,又狭窄到容不下任何犹豫。古伊娜,在成为我的学生之前,你做好准备了吗?”
当时没能回答的问题,此刻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右手稳稳地握住了刀镡。
所有迷茫、挣扎与过去的阴霾,都被这股新生的力量压了下去。她的目光重新变得如剑锋般坚定、锐利,清晰地映出前方属于自己的路。
她会用这把剑,斩断一切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