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宿雪没吭声,薄唇轻抿着也不看他,侧脸很冷,虽然嘴上说着直接回去,但祁殃却隐约感觉他其实是很想将那东西毁了的,不知道为什么又违心地放弃了那样做的想法,同时有点生气。
与其说生气,更像是在和人置气,只因为祁殃在结界外拦了他一次,提到魍魉骨就故意不说话。
祁殃在心里呵呵两声。
他就是套着个讨厌又高冷的壳子,里面是讨厌又无理的心性,晏宿雪的想法观念及一些行事风格都有一种不用兜底的任性和自以为事,理所当然地享受所有人对他的关心、尊敬和畏惧,说简单粗暴点就是幼稚。
幼稚。
祁殃在心中加重语气重复道。
他竟然真的就那么转身走了,不管熔岩瀑,不管那些往上爬着要出去为祸世间的瘴罗,不管此间空间术,路过黑玉魍魉骨,又直往那悬空长廊上走。
祁殃又觉得有些好笑,跟着他,往回看了一眼还在不断往结界那边涌去的瘴罗,问道——
“他们要是真的跑出去了呢?混入仙门附身修士……”
“总会杀人。”
意思是待其杀人作乱,到时候查着抓住,再灭掉就是了。
“如果鸠漓有一天撤了熔岩瀑,用时空术将那些瘴罗一下全部放出去了呢。”
祁殃没有犹豫地接着问道。
他知道这个问题和之前那个因毁掉魍魉骨引发仙魔大战的假设本质无异,但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感觉晏宿雪不会再说杀了鸠漓那种话。
晏宿雪确实没再说那种话,因为根本不再理他了。
祁殃把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当成乐趣,看他这样无端有些心情愉悦。
二人出了悬天门,没有半点知情权的掌门不敢过问什么,好声好气地将晏宿雪这尊大神送到外面,看着他们上了云辇。
祁殃坐在灵兽化成的车驾里,吃了一小盘唐泗来时给准备的桂花凉粉,现在已到后半夜,他则把靠枕捞到怀里抱着,倚着车壁一侧昏昏欲睡。
晚上不睡觉真的熬不住,他没管对面的晏宿雪在干什么,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又回到了那条黑色小道上,仍是湿腻闷潮的空气,灰白的天幕,像有一张浸水的薄膜,糊在他的口鼻和眼前,所有景象都被模糊了几度。
他低着头视线随意落在脚下,手中拿着东西,不用看路就无比熟稔地行至一座殿前,顿住脚步,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鞭子破空声,时而带着几声男人吃痛的闷哼。
祁殃从自己开始听到的那一下开始数,第五十八下过后才彻底停歇,其间短暂地顿了两次,确定没有再响起什么声音后,他抬手推开殿门,一眼便见一道被丢在殿中已经有些开裂散股的皮鞭,以及蜷缩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的魔修。
他习以为常了,鸠漓心情不好或是生气的时候就会随便找个修为较高较为耐打的魔修出气,大多数时候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就是纯需要发泄,也有鲜少几次是遇到修炼瓶颈或晏宿雪毁他好事的原因。
有时候鸠漓办完事回到魔界,上一秒还踩着贴身暗卫的脊背下车,下一秒就将人拖到殿里,不到半个时辰,几个侍从于殿中拉出来的就只是一具没有呼吸血肉模糊的尸体了。
祁殃没什么表情,呼吸轻了些许,无可避免地踩着血踏上台阶,走到那人面前,垂着睫不去看对方的神情,一手掌心摊开将手中密卷递给他——
“左护法今日传讯,让我务必将这个尽早送到你的手中。”
鸠漓坐在王座上,抬头看着他,没有接,直勾勾的眼神有些瘆人,染着血气,平静到诡异。
祁殃怕他发神经牵连自己,将东西放下转身就要走,却被一股力道猛地抓住腰身扯了回来,腹部一紧,垂眸便见一个灰黑蓬松的发顶。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鸠漓坐在王座上抱着他的腰,绛色红衣比地上浓血还要刺目几分,将脑袋埋在他的腹前,鼻尖蹭到他的衣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喑哑——
“……还是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祁殃沉默,也没动,就这样让他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