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全是因为你自己。
他们只要为人父母的职责,不要他,他们只要开朗好学生的配合,不要他,他们只要同学之间的嬉笑打闹,不要他,他们只要所有美好的积极的向上的令人愉悦的惹人喜爱的,不要他。
没有人要,没有人要祁殃,一个龟缩在壳子中躲在自己世界里的胆小鬼、讨厌鬼。
会有很多人喜欢童话故事里撒谎的匹诺曹,但不会有人喜欢冰冷现实里冷漠、无趣、敏感自卑、自轻自贱、不会表达的木偶人。
所以好坏善恶对错他都没什么必要分辨,在适应所有歧视嘲笑和忽视后,他也不再在乎周围的任何东西,死的、活的,将死的、新生的,于他而言就像不论热带雨林还是北极冰川,都没有分毫区别。
他顶多只会觉得绿孔雀很好看,斯瓦尔巴群岛极光很壮观,何况这两种他都没有机会亲眼见到。
外界再不能对他造成任何灵魂痛觉上的感知。
初三那年,他向妈妈申请晚自习走读,下晚自习后九点多回家。
妈妈起初不同意,“那么晚还回家,到家都十点了,早上五点多就要到学校,你睡眠时间不够不就耽误上课学习么。”
直到祁殃说,“晚上早上不用你们接送,我会自己去买早饭在路上吃,我走路就可以,二十分钟左右,不远。”
“我路上会走快些的,也能背会单词。”他又补充道。
妈妈犹豫了。
随后又有点不放心似的,“那么晚,你……”
“没事,我拿着手电筒,我不是小孩了,能看清马路。”
最后妈妈同意了。
他终于能摆脱宿舍里那种热闹又压抑的氛围了。
热闹是其他几位室友之间的,压抑是其他几位室友与祁殃之间的。
江桎也在那年开始外出工作了,听妈妈说是在村头东边一处快递厂给快递件扫码,一个小时十块,从中午干到晚上九点多,一天十个小时,赚一百。
祁殃才知道那人比自己大两岁,自己今年十四了,江桎十六,转眼那人搬来已经三年了。
有一天他晚自习放学回家,在家前的小路上正好遇到下班的江桎。
对上视线后祁殃又极为自然地移开,像之前三年中见过的无数次那样。
而那人却是朝他走了过来,从衣兜里掏出来一瓶牛奶递给他。
祁殃看了一眼。
瓶装的,长圆柱体,需要拧开盖的那种。
祁殃一直觉得,一般来说,袋子的比小方形吸管的贵,带盖子的瓶装又比袋子的贵,江桎手中的那种无疑是贵的。
他的眼神没动,很冷淡,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现在已经入秋,江桎还是穿着一身洗得卷边的白t恤,皮肤在浅薄的月光下透着一种青灰的白,见他迟迟不接,握着牛奶盒的手指紧了紧,挤出一个笑——
“……不喜欢么?甜的……我从快递厂那边的超市买的……”
这是江桎一家搬进村的三年来,他们的第一次语言交流。
现在还算不上“交流”,毕竟没有回应。
许久许久,对面仍旧一动不动,江桎另一只手攥着衣角,嘴唇抿了抿,眸中闪过一丝落寞,又很快被垂下的睫掩住,拿着牛奶的手慢慢垂下。
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温热的掌心贴上他瘦削冷白的腕骨,牛奶被从手中抽出,江桎惊讶地抬起眼。
祁殃将其放在书包里,又看了他一眼,“谢谢。”
江桎怔怔地望着他,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他,直到对方进了家门都还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