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一身粗布短打,束发带笠,扮作掮客模样混进了码头里。
东渡码头连接着漱江和渌水河,是京城附近最大的码头了。其中鱼龙混杂,漕帮、私盐贩子、黑船花舫等各色人马都在此处交易。
她蹲在茶棚下,压低声音跟几个脚夫搭话:“最近南边来的有什么好货?”
其中一个脚夫瞥了她一眼,但没有答话。
晏昭从怀里掏出几颗碎银子,伸手掂了掂,碎银在空中发出了些碰撞的脆响。
那几名脚夫瞬间就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坐在中间的那人斜睨了她一眼道:“小哥面生啊,哪条道上的?”
晏昭咧嘴一笑,那压低的笠檐下,只见得她白牙森森:“从前走南河线的,刚来京城,想找点硬货。”
“硬货?”那脚夫一挑眉,带着些试探问道:“带青子的要不要?”
“要,浅水漂的更好,”晏昭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上扔着碎银,“小爷我只吃干板。”
那几个脚夫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领头的那个还是开了口:“兄弟,我这儿有好信儿可都漏给你了,别说不仗义——西堂口的黑鲤子最近从南边运来了点好东西,带青,一般人可吃不下,我也是看你像是供过香火的,才透给你。”
晏昭将那几个碎银子全部往后一抛,脚夫们手忙脚乱地接下了。
“若有的做,少不了你们的水头。”她站起身,隐于笠檐下的眸子斜斜投去一瞥,便转身离开了。
只不过,她并没有走远,而是闪身避入了一旁的暗巷中。
晏昭紧贴着墙角,侧头朝外头望去——
那几个脚夫四下望了眼,随后便起身朝着不同的方向去了。
她立刻压低了斗笠,快步跟上与她搭话的那个领头脚夫。
重叠人影中,晏昭死死盯着那人的破烂草鞋,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她不敢走太近,生怕被发现。
脚夫七拐八绕,最后在一间商铺之中的破败瓦房门口停下了脚步,他左右张望了几眼,侧身钻了进去。
晏昭见状,迅速观察着周围,然后从一旁的窄巷里绕去了瓦房的另一头。
她贴墙而立,仔细探听着里头的动静——
“……南河……主要……黑鲤……城西…。三………。”
她敏锐捕捉到了“南河”二字。
估计是在谈论自己。
只是声音太模糊了,压根听不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晏昭打量了下周围,发现瓦房和隔壁商铺相接的一侧留有细小的一条缝隙,只不过被杂物挡着,根本进不去人。
她走到缝隙旁朝里头探了探,却发现声音清晰了许多。
——这里有一扇侧窗。
她立刻躬着身子钻了进去。
码头里的脚夫大多都属于脚行,分旱脚和水脚,而这几个大概是陆上运包的旱脚,他们这个行当,应是东渡码头里消息最灵通的了。
“南河那边油水多,想必是条大鱼。”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窗缝漏出。
“嘿嘿,他出手的那银子,一看就是新货,有的捞。”这是先前与她搭话的那脚夫。
闻言,晏昭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兜里的碎银子——果然亮洁崭新。
……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这个月的孝敬钱还没交……”是那道沙哑的声音,“再不吃点大的,咱们可都没有好日子过。”
孝敬钱……莫非是供给官府的贪银?
晏昭瞬间立起了耳朵。
“前几日撒的钉子,都扎稳了么?”然而,那人却话锋一转,问起了旁的来了。
这时,一道陌生声音响起,语带狠辣:“刀磨快了,香烧到头,把头您一句话就见红!”
听闻此言,她心内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