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六月淅沥潮湿的雨气,在凌晨两点的黑暗里变得尤为缠人。
随着一阵急躁的脚步声响起,医院的急诊台被随之而来的救护车打破宁静。
等待中的值班护士立刻起身去帮忙。
救护车上,一个脸色发白失去意识的老人被担架抬下,后面陪同的,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青年。
他穿着一件手洗太过而略微透肤的白色短袖,头发被雨或是被汗湿了,乱乱的湿发搭在额角,遮住了眉眼,单薄的身形有些不稳。
护士多看了他两眼,只觉得眼前这位青年或许也该挂个号看看。
他看起来也像是要随时倒下的样子。
“家属请先去缴费。”
手术室的灯亮起。
白荔的脚步并不停歇地在医院里赶,缴费挂号,再回到手术室门口签同意书。
安静的医院,走廊落针可闻,空气里的噪音在耳边被无限放大。
在无尽漫长的等待手术室灯暗下来的时间里,他颓然滑坐在地,双手合十交握在胸口,却不敢闭上眼睛。
这是奶奶第二次因为病情恶化进医院了,离上次来医院已经过了一年。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毫无准备的白荔身心俱疲。
他将掉落在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露出一双潮湿迷茫的双眸,双唇却依旧平直地紧抿着。
两年前,父亲赌博输光了家产,负债累累后,那天清晨,父亲站在二十楼楼顶一跃而下。
母亲承受不住,只好带着五岁的弟弟离开江城,留下了刚成年的白荔和接受不了打击而脑卒中的奶奶。
那年,一穷二白的父亲中了头彩,成了人们口中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
尽管如此,父亲还是靠着这笔资金做起了生意。
开公司,办工厂,赚了不少钱,开始风生水起。
白荔以为自己会这样幸福地过一生,没想到人生翻天覆地也只是在一瞬间。
他从过惯娇贵日子的小少爷,到后来辍学,上班,养活自己和奶奶,背了一身的债。
他并不憎恶任何人。
只是,好累。
手术室亮起的红灯在一瞬间熄灭。
白荔的心头一跳,立刻从地上爬起。
“林奈荣患者家属。”
“是!”
眩晕感铺天盖传来,白荔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他紧张地拽着衣角,手心里冒出的冷汗将衣摆汗湿。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由于患者年纪太大,还得暂时住院观察,防止病情恶化,我们的意见是……”
医院外面还在不停地下着小雨,滴滴答答的雨声细细碎碎的,透过外墙传了进来,斥进充满着消毒水的走道里。
白荔站在icu门口,看着仿佛只是陷入昏睡中的奶奶,他咬着唇,眼底通红一片。
医生说,奶奶的身体已经不可能像年轻人一样康健,往后病情恶化会愈加频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