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跑了多久,肺都要跑炸了,四周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崔闲粗喘着,四周环视,想找一条出去的活路。但跑来跑去,他总是在原地绕圈,仿佛鬼打墙。
急促中他一抬头,看见巷子低矮的路标上写了锈渍斑斑的三个字——两义巷。
看来他还真是悄无声息的就到了目的地,可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入了局呢?崔闲不知道。
不过,不对啊,他明明听爷说的是“两仪巷”,怎么变成“两义巷”了。
他正低头思索,余光就见脚边的雨水坑里,映着自己的那张脸,原本天天照镜子都能看到的脸,此刻却诡异的有些不敢认了。
忽然,那张脸做出了和崔闲相反的表情,咧着嘴阴森森的笑了一下,像是知道崔闲在疑惑什么,就忽然出声。
“因为两义巷里没有人啊,都是鬼,嘻嘻嘻。”
说罢,水潭里那张脸就伸出一双苍白的手,死死抓着崔闲的脚腕要把他往下拽。
崔闲半个小腿已经陷了进去,但他此刻,却忽然从无边的恐惧中,生出一股怒气来,这怒气叫他浑身都为之一热。
怎么没完没了,他前半辈子都在极力掩藏,极力变得平凡,极力想要安安生生的日子,极力的活着。
可怎么就这么难!
他环顾四周朝自己聚拢而来的“东西”,又仰头看着旁边“两义巷”的路牌。
崔闲忽然笑了,“不是两义巷没有人么,那我就让他有人!”
说罢,他咬开自己的舌尖,“噗”的往路牌上喷了一口舌尖血,右手就着自己的血,挣扎着在路牌上的“义”字旁边,指锋劲力的划下一个单人旁,生生把“义”变成了血染的“仪”。
殷红的血顺着人字的那一竖,斑驳的淌了下来。
这一笔之下,竟有些乾坤斗转的意思。
崔闲舌尖疼的直头晕,却在这时听到四周有各种声音惊诧的大喊。
“啊,崔,崔氏,他是崔氏!”
一阵兵荒马乱与仓惶的鬼哭狼嚎之后,周围所有的鬼气森森都消失殆尽,崔闲只觉得浑身一轻。
等他再一睁眼,自己正站在一条巷口,雨早就停了,路口橙黄的路灯显得有些暖意,身后有小年轻骑着电驴下班通勤,也有老人慢悠悠的在遛狗。
一副寻常的人间景象。
但在此刻的崔闲看来,却格外弥足珍贵。
他缓过神,抬头一看,墙上的路牌干净又整洁,上面写着三个字——两仪巷。
崔闲舒了口气,他终于到了。
走到了两仪巷的最里头,抬眼望去,一颗足有几百年粗细的桑树,摇摇的立在一方宽阔整洁的土穴中,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夜风吹过,清新润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清香,沁满崔闲口鼻,令他憋闷了许久的心胸舒畅了很多。
树上不知何处,仿佛还挂了铃铛,此刻正朝站在树下的崔闲“叮铃铃,叮铃铃”细碎而清脆的响着,伴随着树叶“簌簌”的细语,像是在迎接一个久未归家的孩子。
月光从薄薄的云层后探出一角,皎洁的月光如轻纱一般洒下,穿过摇曳的树影,落在桑树下不远处一个陈砖旧瓦的小院里。
崔闲站在院门口,借着微暗的月光细细打量。
两扇旧红的门扉上各卧着一只精巧的青铜椒图,龙子铺首衔环,紧紧锁着门户,虽然落了不少灰,但依旧能见昔日的威武气势。
再往上看,门上挂着一块破落落还带着毛茬的小木板,木板上头随意的用黑漆写了五个字——崔氏杂货铺。
崔闲看着风格极其迥异不搭的精巧大门与杂木牌匾,摇了摇头。
而后上前,缓缓推开大门。
口中轻轻的说了句话。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