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晓,晨露未晞,清早的空气湿润,云霞初染,天边泛起青白之色。
鱼徽玉踏着尚带夜寒的石径,照例为父亲送去晨药。
回京的这段日子,父亲每日的汤药都是她送去的,鱼徽玉闻惯了苦涩的药气,药香早已浸透衣袖。
今日才端起药盏,鱼徽玉就嗅到一丝陌生的腥气,与往日的清苦截然不同。
问了熬药的侍女,侍女告诉她,是昨日左相送了一味止血的药材来。
想起昨日与父亲的不欢而散,鱼徽玉心下暗忖今日说话要软言妥协。
然根本没有必要,平远侯如同昨日之争没有发生过一般,一见到女儿来了,立即令侍从取来一只紫檀锦盒,盒上缠枝纹路蜿蜒,雕工精巧。
“父亲。。。。。。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平远侯眉间含笑,眼中隐有期待,比女儿还迫不及待。
鱼徽玉照做,锦盒轻启,一支新式的嵌珠花钗静静躺在里面,钗头南珠圆润,流淌着温润的光华,金丝绕成缠枝模样。繁美程度,怕是宫中能匠也要费上不少功夫。
“喜欢吗?”平远侯细细观察女儿的神色。
“喜欢。”鱼徽玉眸中泛起涟漪,轻轻点头,转而懊悔昨日与父亲争吵实在不该,眼眶顿时温热起来,晨光下的南珠在眼中化作朦胧的光晕。
见女儿突然红了眼眶,平远侯连忙追问,“这是怎么了?”
鱼徽玉摇摇头,“父亲,昨日是我说话冒失了。”
记忆中,父亲极少赠她礼物,就连她生辰礼都时常忘记,她的每一个生辰,父亲都不曾出现在她身边过。
父亲常年戍边,鱼徽玉并非是怨怼父亲,她深知父亲在边塞军务紧要。
何况边塞与京中相隔甚远,父亲断不会因为她生辰这等小事赶回。比起珠宝物,礼物,她和阿娘一样,更希望听到他平安的消息。
“我们父女之间莫说这些了,往后爹爹再多寻几支好看的给你,快戴上让爹爹看看。”平远侯取出花钗,小心翼翼为女儿簪上,那双惯握刀剑的手此刻格外轻柔,生怕歪斜了,左右调试了多次。
“我女儿真好看。”
父女二人相视而笑,昨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听阿瑾说,倾衍又让你抄书了?”平远侯心知长子一贯严苛,以前他不在家,长子就常罚幼女。
说来他这女儿也是,总在他面前强词夺理争个是非曲直,与她兄长面前却不敢多言一个不字。
“是有此事。”想起昨夜之事,鱼徽玉不愿多言,小声道,“我都已抄好了。”
“你兄长近来为你张伯伯之事烦忧,你莫要怪他了。不过若他再要罚你,你尽管与爹爹说,你已经长大了,不必再抄写家规了。”说到这位可怜的张亲信,平远侯轻叹一声。
“张伯伯的事?”鱼徽玉心头一紧,她对这位张巍伯伯记忆犹新,是她父亲出生入死的亲信,幼时抱过她,曾经还带来江东的桃子给她。
前段时间,鱼徽玉听闻他意外从山崖坠落身亡的噩耗,还暗自为此神伤许久。
平远侯抬手,屏退一众侍从。
待众人退去,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廊外,平远侯这才开口,“张巍绝非意外坠崖,你兄长派去的人在张巍回京的途中发现了几处未清理干净的剑痕。”
鱼倾衍派人去多次搜查,终找出了蛛丝马迹。
“竟有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鱼徽玉纤指倏地收紧,她与那位张巍伯伯虽不过数面之缘,但他是对她好过的人,记忆中那位总带着蜜饯来看她的慈蔼长者,如今化作崖下一缕冤魂,鱼徽玉不忍心生悲切。
究竟是何血海深仇,要下此死手。
平远侯摇首,“当初大理寺的人去勘察过,写了卷宗上呈,证据不足,圣上亲谕不得再查,大理寺就此封案。”
鱼徽玉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