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说什么?”
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在场众人无端脊背生寒。
被砸到的人捂着头,痛的呲牙咧嘴,怒目圆睁,“沈朝珏!这是大理寺,你竟敢打我。”
“算了算了。”身边几人慌忙拉住他衣袖,小声劝道,“切莫冲动,如今他被大理寺卿擢用,你我不可意气用事,不然日后如何在大理寺立足啊。”
一句话像水,浇灭怒火。
那人脸色青白交替,面上是闭了嘴,眼神仍有不服,直瞪面前的人,眼中怨毒快要满出来。
“怎么回事?你们这是闹哪出?”后来的周游上前,目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
“都是误会,误会。”嚼舌根的几人自知理亏,纷纷心虚地侧过脸,不敢与周游相视,既怕直司责罚,更怕方才那些腌臜话传到平远侯府里。
“没事就别围着了,去收拾收拾。今日大理寺卿允许大家早点下值,明日许氏在醉香栈设宴,请各位弟兄去吃饭。”周游道。
“许氏请我们吃饭,太好了,还得多亏我们周大人救回许小姐。”几人得了便宜不忘奉承周游两句。
“行了,快回去吧。”周游摆摆手,受了阿谀,脸上笑意明显更深了。
待几人离去,不明所以的周游弯腰拾起地上的竹简,指尖抚过简上裂痕,竹简上面记录的正是许氏劫案。
周游笑眯眯递与沈朝珏道,“尤其是你,明日可必须来,这次推脱不得。”
以往大理寺的雅集筵席里沈朝珏都不曾出面,这次是他们一起破了案,许氏感激特地宴请,不能拂面。
“知道了。”沈朝珏不知道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那日许太傅带女儿来,大理寺卿叫他们去内室,室内门窗紧闭,铜鹤香炉吐出的青烟凝滞不散。
沈朝珏与周游端坐案下,案上的许太傅目光意味深长,如秤杆般在二人之间来回衡量,大理寺卿指间的玉扳指转动不休。
这番场景,沈朝珏想到了前几日审问劫犯。
同样是这样一上一下,暗流涌动。
许三娘子被劫匪掳走,虽救回了性命,但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名声上迟早传的难听,日后婚配成了问题。
眼下只有救出许三娘的二人之一娶了许三娘才是良计,或许还能传颂一段佳话。
这次合谋救出许三娘的是沈朝珏和周游,许太傅此番来的目的正是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二人之一。
许太傅是聪明人,如此可借着报恩之名,一来保全了女儿名声婚嫁问题,二来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传出去也好听,对许三娘和许氏都是上策。
毕竟出了这种事,京中哪户高门会娶许三娘,只可下嫁,下嫁他人传出去又引纷纭。
许太傅已经上书皇帝表赞二人,届时皇帝给二人晋升官职,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家女儿。
来时许太傅已经打探了两人的底细。沈朝珏是京考状元,生得还俊美,前途无量,按理说是个好人选,可惜是前朝罪臣之后。
何况半载前他娶了平远侯的女儿。虽许太傅知晓平远侯因此事与女儿闹了不快,但到底是亲女儿,若是他真逼迫沈朝珏休了平远侯之女,日后如何在朝堂上与平远侯共处。
周游也尚可,年纪轻轻,京考又是探花。
许太傅派人去查过了,周游双亲早亡,家里那位妻子是寻常人家,想来最好解决。
许三娘为二人倒茶,衣袖间暗香浮动,低垂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俨然一朵经雨的海棠。“三娘多谢二位大人相救。”
女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许傅是读书人,他说话委婉,以为和读书人最好交流。
“小女已过及笄之年,还未婚配。”
然这二人,一个探花,一个状元,都好似听不懂他说里的意思,不知是不是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沈朝珏看着茶汤中沉浮的茶叶,迟迟未动,周游在一个劲地喝茶,没人接话。
见二人默然,许太傅又接着道,“小女回去后一直念及二位,说定要当面言谢。”
“分内之事。”二人不约而同,连语调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