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行军强度和速度下,最先扛不住的是尹继善、杨炳元等几个文人,最开始几天还勉强骑马跟在弘书身后,后来大腿磨得烂的实在不行,只能回马车里躺着,但他们的马车又小减震性又差,颠了几天后,他们的脸色比骑马的时候还菜。
弘书看他们这样子不行,别还没到地方一个个都病倒了,就干脆让他们都去坐自己的马车。
尹继善等人以逾越为由不去,还是弘书下了强制命令才听话。
就这样,在一个月后,弘书带着大部队终于风尘仆仆地抵达了陕西西安。
驻陕都统常色礼早早得了消息,带着人在西安城外的官道上迎接。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弘书骑在高头大马上,一扯缰绳,马向前踱了两步,才扬声道:“平身。”
“谢殿下。”
常色礼站起身后,小跑到弘书马前,伸手拉住缰绳,仰头笑道:“殿下一路奔波辛苦了,城内已备好行宫、酒席为殿下接风,奴才为殿下牵绳。”
弘书没有松开手中缰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常色礼,问道:“你弹劾岳钟琪的人证物证可都在此?”
“啊?”常色礼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的问题搞懵了,犹豫答道,“人证倒是都在,物证、奴才来接您,并没有带那些东西。”
谁迎接上司会带那些东西啊!他又不是那些拦路告状的百姓!
“东西都在城里,殿下,您一路劳累,不如先去行宫洗漱休息一番,再行审案?”虽是询问,常色礼却再次伸手扯动缰绳,试图牵着马将弘书带进城。
弘书冷下脸,拉着缰绳抖了一下:“放手。现在就命人去取你的物证,再准备几匹马,用最快的速度。”
常色礼越发糊涂了,但弘书脸色不对,他犹豫了下没有再问,松开缰绳回到官员队伍里,吩咐人去办事。
和自己人嘀咕了一会儿后,又回到弘书身边,再次劝道:“殿下不如先入城吧,大军一路行军过来,想来也已经人疲马乏,进城休息一下,也正好补充粮草。”
弘书不想再说话,早知弘书意图的路振扬站出来道:“才在咸阳修整补充过,不必了。”
咸阳和西安离的非常近,但和西安比起来,如今的咸阳根本不值一提。
明明西安就在眼前,太子却偏偏选了咸阳先修整,如今还不愿入城……常色礼心中咯噔一下,对这次和顺承郡王联手的前景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不是胡思乱想。
在手下把物证和马匹弄来后,一直面无表情坐在马上的太子突然开口了。
“你,带上你的证据,还有你的证人,上马。”
“随军,去四川。”
第170章
从西安入汉中再入四川,花费的时间只比从京城到西安少一点。
艰难崎岖的山路,所有人皆牵着马步行。
杨炳元慨叹:“蜀道难、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第一次读到李太白这首诗时,还年少无知,觉得太白诗虽写的好、却也太夸张。山路而已,能有多难走?如今自己走一遍,才知太白所写俱事实。”
“也难怪三国时,汉中为必争之地,有了汉中都这般艰难,若没有,真无法想象该如何抵达四川。”杭世骏附和道。
尹继善走在前面,没有阻止属下们的闲谈,他的目光一直若有若无地放在常色礼身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被殿下‘突然绑架’来的人。
观察了一阵,他转头找明安图,却发现这位属下又在一边走一边扒拉岩壁观察。
“静庵,你一直扒拉土做什么?”尹继善不解。
明安图道:“我在对照殿下说的地理岩层规律进行验证。”
这一路上,他们这些属臣时常会和殿下交流,一方面向殿下输出自己的学识,一方面也从殿下那里学到新的知识。
像明安图,对天文、气象、数学、地理这些比较擅长,弘书就会给他讲一讲后世一些比较浅显的地理知识,偶尔还会提一提地图测绘方面的东西——大清现有的地图其实还挺详细的,就是比较抽象化,他还是想弄出来后世那种等高线都能标出来的地图。
尹继善一路上也和殿下探讨了许多有关于河流的知识,很理解明安图现在急于验证的心态,不过还是常色礼的事情比较重要:“你等会儿再弄。”等明安图停下看他,尹继善凑近小声道,“你觉不觉得,常色礼这段时间的表现有点不对?”
明安图飞快地瞟了一眼和路振扬同行,一左一右走在殿下身后的常色礼,微微点头:“太镇定了,才西安离开那几日,他明显还有慌乱和不解,现在却从容的仿佛他是从京城就跟着队伍一起来的似的。”
尹继善也有这种感觉:“你说,他一开始在慌什么,如今又为何镇定了?”随着疑问,他脑子里突兀地跳出一个荒谬地猜测,然后嘴比脑子快地说了出来,“你说,他会不会想造反,在路上埋伏了人?”
虽然没过脑子,但这话却把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两人吓了一激灵,即刻东张西望地四处扫射,试图找出埋伏的刺客。等他们反应过来自己等人正在走山间的羊肠小道上,两边不是峭壁就是山谷,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埋伏时,面面相觑地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明安图没有没情商地说上司的想法很荒谬,反而十分认真地分析道:“可能性不大,常色礼出身不显,而他的手下都是八旗兵,八旗对皇上的忠心毋庸置疑,他还没那个手段收服其他人。至于他的表现……”明安图沉吟了下道,“我觉得他一开始慌乱,可能是不知道殿下是何意思,但后来想明白了,不论殿下是何打算,就算殿下查出来他弹劾岳钟琪是纯粹的污蔑,也不能拿他怎么样,顶多报上去后皇上下旨申饬他一顿、扣扣俸禄或者调离它地罢了,他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尹继善从尴尬中走出来,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没错,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常色礼的表现不是那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