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坐得笔直,说话客客气气,可那眼神像刀子,扎得我难受。
她把我和明远划拉得清清楚楚。
语气和善,但没给我留哪怕一点点面子。
从我的家庭,从我的出身,还有以后的发展,她事无巨细,面面俱到的点评到了。
那天太阳挺大,可我骨头缝里都在冒着寒气。
这事,我一个字没告诉他。我那点脸皮薄,受不了看他为难,更受不了看他……也觉得我不行。
“桂花,跟我回家见见我爸妈吧?我妈总说想见你。”
“不……不了吧?我……我最近忙……”
“忙啥?又去图书馆?”
“……嗯。”
我躲着他眼睛。我知道他稀罕我,笨手笨脚疼了我三年半。
可我也知道,他妈说的“门当户对”是啥意思。
他就算再稀罕我,也不可能为了我,跑我家当上门女婿。
这事根本不可能,他家丢不起这人。他更没法给他爸妈交代。
热水冲在身上,皮肤开始发红,可心里那股拧巴劲儿更重了,还带着点对不住他。
陆明远,是我怂了,是我欠你的。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一头扎进了爹早就铺好的路。
拿爹的遗愿当挡箭牌,其实也是自己怕了,怕跟他走那条我看不清的路。
说到底,是我自个儿先觉得:我不配。
我使劲搓胳膊上的泥,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些破事都搓掉。
胸口那两团肉,坠得慌,也许是白天累的,也许是心里憋屈,胀胀的,有点闷痛。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还有陆明远的声音,隔着门板,似乎没那么强硬了:“洗好了吗?衣服给你放在了门口凳子上了。”
我关掉水,身上湿哒哒的,拿起毛巾开始仔细的擦干身体。
对着镜子仔细的端详了一阵,从前那个我似乎又回来了。
我裹起毛巾,开条了条门缝。
门外的小凳子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叠得整整齐齐的女士棉质秋衣秋裤,还有一双厚实的棉袜,尺码……我打眼一看正好。
我提了提胸前裹着的浴巾,走到床前坐了下来。
陆明远背对着我,站在窗户那儿看外头的风雪。玻璃上模模糊糊映出他影子。听见我出来,他转过身。
他看了看我洗得发红的脸,又扫了一眼我身上裹着的浴巾。
他没吱声,眼睛里东西太多,最后就指了指桌子:“快吃,还热着。”
“不饿。”话刚说完,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我尴尬的扣紧脚趾,他倒没觉察出我的尴尬,或许是在照顾我的面子:“趁热吃。”
然后,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尼子大衣,走到门口,拉开了门。脚步顿了一下,回头。
“今晚住这儿,那都不许去。我出去办点事,回来咱们再唠……。”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桌上那两份冒着热气的饭菜,食物的香气钻进鼻子,胃里一阵阵地饥饿感袭来。
我慢慢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了筷子……
似乎……怎么感觉又回到了大学时,被他无限宠爱的那个青葱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