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蓬仙心里一突,下意识感觉有些不对,一边重新翻上马背,一边问她:“给郎君送信了吗?”
红椿点头。
隋蓬仙带着人回府时,不等她更衣,天使忙道:“定国公夫人不必在意那些,接旨要紧。”
到底是什么事儿?
隋蓬仙心中不耐,面无表情地跪下,天使立刻展开手中黄绢,唱和着道出懿旨上的内容。
她一愣。
侯夫人……或许此时叫她郭氏更恰当。
她病得很重,时日不多了。崔贵妃偶然闻讯,十分感伤,想起远嫁的寿昌公主,深感母女天伦难得,命她即日归京,侍奉在侧。
虽然隋蓬仙与生身母亲之间的关系很不好,但时下孝之一字压下,她仍然无法拒绝。
遑论,崔贵妃用的是凤印。
看来三年不见,汴京局势变化不小。
“贵妃让我独自回京?”
天使赔笑:“如今边防虽稳,但那群北狄蛮子到底不是个安分的性子,离不开定国公镇守。”
说着,他更是催促着隋蓬仙即刻启程。
“至于定国公那边儿,另有人去送了圣旨。夫人不必着急,这就随奴上路吧。”
第52章第五十二章分别
内监的声线向来偏细,哪怕语气口吻极尽谦卑,那股犹如藏匿在枯叶之下的阴冷蛇瞳盯住的感觉让人下意识生出抵触之感。遑论站在传旨内监身后的数十位禁卫军面如寒刀,手中紧握着的长刀在明媚天光下反射出冷酷不祥的凛凛寒光。
大枣在前,棍棒在后,看来她是非回去一趟不可了。
隋蓬仙把那道杏黄绢旨递给红椿,顺便给陪侍在她身后的几个亲兵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好生收着。”
红椿连忙应是。
“既要回京小住,茜草,去给我收拾些常用的行李出来,动作快些,可别让内监久等。”隋蓬仙优哉游哉地转身往内院走去,不忘吩咐一旁的女使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上茶。
内监脸皮抽动一瞬,很快又笑着追上去:“夫人,不如咱们先上路,等她们收拾好了再快马追上来就是了。贵妃体谅您一片孺慕之心,可不能浪费啊。”
隋蓬仙睨他一眼,冷淡道:“贵妃慈爱,我十分感念,这才要将懿旨供在堂前日日参拜上香。你拦我做什么?难不成是不敬贵妃?”
内监为难地顿住脚步:“您这是哪儿的话,只是事有孰轻孰重,这……”如今当务之急是将定国公夫人赶上车尽快离开云州,没有冲出云州境内,那尊杀神就随时有追上来的可能,他的心始终紧紧悬着,生怕自己完不成天子与贵妃的命令。
想到这,内监愈发焦急,催促着隋蓬仙抛下繁文缛节:“贵妃拿您当自家小辈一般疼爱,怎么会和您计较这些呢?有什么话,夫人还是留着等到了汴京,亲自到贵妃面前说吧。”
到了最后,禁卫军出鞘的寒刀反射出的冷光映在内监皮笑肉不笑的嘴脸上,气氛隐隐紧绷。亲兵们面色沉肃,默契地上前一步,形成包围之势,将他们的主母牢牢护在安全线之内。
若有变动,他们宁愿拼上性命杀出一条血路,也不会让夫人落到这些别有用心之人手中。
剑拔弩张间,隋蓬仙笑了笑,手腕轻扬,示意红椿她们先回内院:“罢,贵妃待我向来慈爱,想来也不会怪罪。”她睇了一眼内监,“马车何在?内监久在深宫之中,应当比我身边的婢子们妥帖许多,回京路长,可别是做的让我一路都将就些的打算吧?”
她昂着下巴,脸上似笑非笑,芳姝妩媚的脸庞上神情倨傲,传递着明晃晃的三个大字——‘不好惹’。
内监陪着笑,心里直呼晦气。他不是没听过隋蓬仙从前的名声,只是想着三年不见,嫁为人妇又远在云州这样的贫苦边城,该把人的性子磨得柔婉许多。没成想,磨是磨了,她更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匕首,刀柄上嵌满宝石,看着华丽晃人眼,冷不丁捅你一刀,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人没变,甚至比从前更不好对付。
“夫人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内监讪讪道,“侯夫人病势沉疴,还是抓紧赶路要紧。难不成夫人都不挂念母亲吗?”
内监夹着笑的声音幽幽,像是黄白獠牙上缓缓往下低落的毒汁,里面藏着的恶意浓得快涌出来了。
“岳母待我妻最是慈爱,身为人母,自然舍不得看子女遭罪。内监如此匆忙地带着我妻奔回汴京,若是来日岳母看到她憔悴模样,伤心惊怒之下有损病体……不知内监可否担待得起?”
赵庚疾步进来,身上的盔甲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锵然铮鸣之声,动作虽大,他沉静英俊*的脸庞上却不见急色,眉眼间锁着沉沉冷意,被他视线扫过的内监和禁卫军都下意识垂下眼,躲开那双比刀锋更锐利的眼睛。
见到他来,亲兵们心中一定,不必赵庚吩咐,自动退了回去。
赵庚深深望了隋蓬仙一眼,握住她的手,紧紧握了握:“别担心。”顿了顿,他微微一笑,“岳母吉人天相,定然不会出事。”
隋蓬仙知道他后半句是说给内监他们听的,她回握住他的手,贴上他干燥而温暖的掌心,低低嗯了一声。
内监心里直呼不好,暗骂另一伙人是吃白饭的不成,竟然没能多拦住定国公些时候,这人……他们还带得走吗?
绕是心中再为难,内监面上仍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恭敬模样:“定国公教训的是,只是百善孝为先,贵妃也是记挂着您夫妇二人的名声,特地派奴走这一趟。您身负戍守要责,不得擅离职守,这一趟么,只能由奴和五百禁卫军护送夫人回京了。”
五百禁卫军,是护送还是押送?都快抵得上公主和亲的阵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