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逐斟了一碗酒,面色平静地推向她:“你喝。”
就知道是这样!
殷海烟不惯着他,也给他斟酒,挑眉道:“我不管,今夜除夕,你也得喝,你喝一碗,我喝一碗,不然我不喝。”
两人目光相接,一阵无声的对峙,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同时笑了一下,沈清逐拿起酒碗,一饮而尽。
殷海烟亦一饮而尽。
就这样几碗热酒下肚,殷海烟身子逐渐温暖起来。这是在一起度过的第二个除夕,气氛到了,都有些放纵,喝到后面都没有了节制,也不管数谁喝了几碗,醉醺醺的,地上的酒坛子滚了一地。
燥热感上来,屋里的炭盆散发的热度就显得多余,殷海烟摇摇晃晃地起身,将屋门大开。
天地间已是银装素裹。
“下雪了。”
殷海烟手中拎着酒壶,回头,望着他笑,“青竹,下雪了。”
沈清逐看着她,失了神。
恍惚间,仿佛回到初遇之时。
当初,他随她上山,她也是这样,回头,笑望着他。
那时正值夏日,天朗气清,但她站在那里,远比日光耀眼。
如今她站在雪中,远比雪色动人。
沈清逐的心在扑通扑通乱跳,似乎有什么话迫不及待地要从心脏里出发,顺着喉咙钻出来,他眼睫颤动,起身去握她的手。
“阿烟,我有话想对你说。”
这一年在人间,他们如同许许多多的寻常夫妻一样,一起度过春夏秋冬,一起做了很多很多事。起初,他说给他一些时间好好想想,他承认,他是想以这种可笑的方式报复她的,看她因得不到近在咫尺的东西而苦闷,看她何时沉不住气,何时暴露真面目,可是一年过去,最先沉不住气的,偏偏是他自己。
他抓了个空。
殷海烟跳到雪地里转圈圈,在地上踩出一连串脚印,狐狸兴奋地跟在她身边乱跳,踩出一朵朵梅花。
“好大的雪啊,青竹,你快过来,我们一起画画好不好?”她摇摇晃晃地跑到廊上,拉住他的手,脸颊两片酡红,眼中光彩奕奕。
她是有点醉了,平时根本不会这样跳脱,跟个小孩子一样。
沈清逐喉结滚动,由她牵着走,笑道:“好啊。”
她在地上画他,也画自己,画了一只狐狸,还画了这个小院子,院墙里面的翠竹,院落外墙攀援的凌霄花,统统都画了上去。
画完,她把树枝扔了,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尖,说:“我喝醉了。”
沈清逐温柔地看着她,天地之大,竟只剩她一人。
“是啊,你喝醉了。”
殷海烟定了定神,忽然瞧着他,说:“世界上有两种人不会泄露秘密,一种是死人,还有一种是喝醉的殷海烟,因为我酒醒了就什么都忘了。”
沈清逐想,原来她叫殷海烟。
他仍温柔地问:“所以,你想知道我什么秘密?”
“青竹,告诉我你来自哪个门派的,你要是不跟我走的话,到时候、到时候我去找你。”
醉意在脑海里翻滚,一番话说得含糊不清,内心却异常执着,看向沈清逐的目光也异常认真。
沈清逐笑了笑,蹲身捡起地上她扔掉的树枝,写下两个端正的字。
“玉、昆。”
殷海烟拧眉念了一遍,又念了一遍,又念了第三遍,郑重其事道:“我记住了,明天一定不会忘。”
“你的名字怎么写,家住何方,”沈清逐醉得稍微轻一点,把树枝塞她手里,“玉昆宗只有一个,可世上同名同姓之人可太多。”
殷海烟只在雪上写下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殷、海、烟。”
问她家乡,她却摇摇头怎么都不肯说,沈清逐也不执着,工整地在雪地上抄写了一遍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