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鱼鲞、虾米、瑶柱、咸鱼……街上能见到的溪州土产应有尽有,”蒋明川骄傲地拍了拍背上鼓鼓囊囊的包裹,“哦对,差点忘了,还有荔枝干,龙眼干,这东西在京城可不多见,甜的嘞。”
说罢,他又凑上去鼻子用力嗅嗅,“别让果干染上腥气才好,我没那么多包可以分开放。”
前几日,他就与那王副使混了个熟,与人家勾肩搭背,将这四处集市逛了个遍。
“那你放过来些,”宋连慷慨解开自己的行囊,“反正拿回去也是要分给我一些的。”这话对蒋明川说再自然不过,二人都当这是理所应当。
“味儿太冲,再给你东西也染上,”蒋明川摆摆手,“我都算好了日子,等到京,就快是我的生辰了,我爹妈也会来,带他们好好逛逛京城。”
他的眼神满是憧憬。
宋连记得他老家在漠州,据他所说那地方荒凉的很,父亲做了些买卖,是个有些名气的游商,家中既赚了些钱,也无处可花。这些年,蒋明川一两年才趁着年下回去一趟,宋连还从未见过他父母。
往年生辰,蒋明川只和学堂中人聚聚,将家中寄来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这一切宋连都是看在眼里的。今年不一样,他要二十岁了,及冠的重要日子。
“嗯,那真是好事连连呀。”宋连仰起头对他笑了笑。
蒋明川总有一种魔力,不论她心里有多繁重的心事,他那种简单的、纯粹的快乐总能不由分说地灌进来。
“我也想好了,这次我爹一来,怎么着也得说服他留在京,钱够花不就成了,等我及冠之后就要去北关军营,和京城两地往返还方便些。”
蒋明川父亲并无妾室,和他母亲老来得子,据说身体虽然还算硬朗,但常年奔波,落下不少小毛病。
宋连一面听着蒋明川满是向往的打算,一面有些羡慕。她从未体会过有家人挂怀是何种感受,有时候也会有可笑的期望,希望自己是不小心走失,父母悲痛异常,也许有生之年重逢,他们还会抱着自己痛哭流涕。
但是按察使陡然提起的寒族,却令宋连放弃了这一幻想。一个人数稀少又离群索居的民族,在北关尚不常见,又如何恰巧能带着孩子去了京城。
“走走,去装车了,咱们去搭把手。”蒋明川拍拍宋连,拽着她衣袖向外走去。
许筠蘅提前走了,好像天狱司又有了别的事。这次返程,就只剩下他们五人,晏临已经联系了沿途州县,要他们帮忙备马通路,快快返京。宋连不禁还有些庆幸,这次州府自会保驾护航,行路途中她还真没机会下手。
保佑晏临千万别发现簪子有误……
一阵忙活,又与官廨中的人道了别,几人终于启程。
阿鲁和逍墨驾车,晏临坐在车内,蒋明川与宋连一合计,二人都觉得在车中晃荡不适,不如骑马自在,还能吹风,故而两人行在车前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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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逍墨钻进了车厢,手中拿着那木盒,面露难色,“这只簪子上没有我们洒下的香粉。”
晏临掀开车帘,那两道骑马的身影远远走在前面,有说有笑。
“嗯,我知道。这不是那支。”晏临合上车帘,淡淡道。
“是陈科!”逍墨的声音在晏临眼神的制止下压低了下来,驾车的阿鲁还在专心云游,他也没有偷听主子讲话的习惯,“大人为何屡屡纵容,难道是要放长线钓大鱼?”
夜半晏临忽然又装醉他便觉察出不对,大人自小的酒量他是有数的,但大人对待陈科这种心怀不轨之人的做法,却实在令他摸不着头脑。
不过,大人总归会是对的。
“可以这么说吧,李行那边如何?”晏临不欲在此事上多做解释。
“别的倒是没有,只是他上了道折子,申斥四皇子独自跑到行宫避暑,宠爱太过。”
“谁不知道皇上独宠萧贵妃,这话递上去,皇上很不满。”逍墨继续补充道。
晏临沉默了片刻,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她没睡好,到了落脚的地方,你也给她盛一碗安神汤吧。”
“啊?”逍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回话道,“是昨夜大人您喝的那种,还是正儿八经的安神汤啊?”
晏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是。”逍墨实在参不透其中古怪,难不成大人这是以情动人,叫陈科倒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