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响起敲击声,长案后的人单手撑着下颌,修长的指节在案上轻轻叩了两下:“搬过来。”
江照雪僵硬地转过身,手脚冰凉,用尽力气才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稳无异常:“是。”
他抱起书赴死一般走到了长案前,将书放在了上面,低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书封面,好像那封面有无穷的吸引力。
即便没有抬头,江照雪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凝在他身上。危险而压抑,如有实质,让人喘不过气。
为什么一直盯着他啊,难道不该盯着书吗?!
难道是没注意到?
江照雪硬着头皮伸出手指,将书往前面推了一点点,又推了一点点。
对方修长的手终于如愿落在书上,指节干净漂亮,让人下意识觉得,这样一双手该是从未沾染过半分污秽与血腥的。
那只手意味不明的摩挲着书皮,江照雪的心仿佛也被这么不上不下地摩挲着。
“你不听话。”
这句话如惊雷在头顶炸开,浑身血液都像被冰霜凝固,江照雪惊愕地抬头,撞上一双深潭似的眸子,深不见底,却不带杀意。
“明明让你走,为什么又回来?”
电光石火间,江照雪意识到对方也许并不是在问他,而是在问那个本已出门的小仙童。
他立刻垂下目光:“回仙君,我路上碰见小鵹说忙不过来,想着仙君这里需要人手,就回来帮忙了。”
“帮、忙。”
秦无咎缓缓重复着这个词,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江照雪忽然有种不妙的直觉。
他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但继续呆在这里一定会出事的,便赶紧道:“是的。仙君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退……”
“研墨。”
江照雪:……
这个人自己没有手吗,还要别人帮忙研墨!
无法,江照雪只得走上前,磨磨蹭蹭地揽起袖袍研墨。
青衣少年鸦羽似的长睫垂下,衬得皮肤有种脆弱的苍白,看起来一脸乖巧无害的样子。
——如果嘴角没有不高兴地往下撇的话。
秦无咎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片刻,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下。
一下午的时间,秦无咎展现了令人震撼的专注与勤勉,批了几封书信,又翻阅几本古籍,偶尔用笔勾画一些东西,仍没有要休息的趋势。
江照雪忍着手酸,余光频频望向窗外渐晚的天色,又神色焦虑地望向门口。下午快结束了,真正的大鵹恐怕要回来了,再不撤会有大麻烦。
心神不宁之际,江照雪手上一滑,几滴墨汁飞溅到桌面,染污了刚写好的字。
江照雪心头巨跳,噗通一声跪地,惶恐无比道:“仙君恕罪,我笨手笨脚实在不配服侍仙君,这就出去面壁思过!”
“慢着。”
江照雪起身的动作被这句话定在原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像精钢般扣住手臂,不容反抗地将他拉起来,俊美无俦的仙君神色平静,分明是宽恕的话语,却仿佛在宣判死刑:“一点小事而已,无妨。”
“……”江照雪感动得都快哭了,“多谢仙君。”
秦无咎面色从容地换了一张纸继续写,江照雪心头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咬,余光忽然瞥见案上的茶壶,心头一动。
“这茶水冷了,我去帮仙君换一壶热的。”
江照雪迫不及待地抱起茶壶,听见对方道:“这是仙醴万玉壶。”
江照雪动作一滞,疑惑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