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春也不是第一次给岑篱放风了,看见那边阁子的窗户一开,她立刻会意,转头拉住刚刚回来的使女,“郡主受不住风,可烦劳驾去取件披帛过来。”
那使女虽迷惑拾春怎么突然想起披帛的事,但却不敢提出质疑,只是点头称是。
拾春半是交代半是闲聊,盯着人走出去好一段路。
等她折返回来,推开雅阁的门,就见岑篱半屈着膝,侧靠在旁边的矮榻上,鬓发已经被冷汗湿透。
拾春心底一惊,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了岑篱,又拿着汤媪避开伤处放在膝盖附近。
温热的暖意缓和了刺痛,岑篱缓缓地呼了几口气,总算放松下。身体。
拾春声音隐隐哽咽,“郡主,您这又是何必呢?那苏温知也不过一介郎官罢了,您便是真要他做什么,直接吩咐便是。”
岑篱:“有求于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
拾春:“……可、可……”您又为何要求人呢?
纳采都未走过,说到底是个不相干的人,郡主大可以放手不管。
“好了,”岑篱打断她的话,抬手往下示意,“太官丞这院子榴花开得确实好,若是不好好看看,岂不是白来这一趟。”
……
这一场宴会便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回程路上,谢兰君主动开口,“岑姐姐走后,我在宴上遇见些熟人,也聊了几句。李奾有点奇怪。”
见岑篱目露疑惑,谢兰君解释,“李校尉家庶女,我与她姐姐更熟悉些,李家阿姊为人温善,平素对我颇多照料。但李奾——”谢兰君神色有些尴尬,明显不想背后道人长短,但还是,“每次遇到,她多半都会想些刻意刁难的法子,这次却突然转了性,非但没与我为难,还对我的近况多有关切之意。”
岑篱:“屯骑校尉?”
“倒也不一定是李校尉。”谢兰君支吾了一下,“她、她……曾同鲁王世子出入街市。举止亲密,我确实碰见过。以往言谈间,她也透出些端倪,像是笃信自己日后必定嫁入高门。”
岑篱沉思。
屯骑校尉和鲁王世子啊。
鲁王早年便赴封地,留下世子在京为质,和这京中朝堂没什么关联,反倒是这屯骑校尉……
屯骑校尉李舂,曾在已故的谢侯谢叡成手下任职,因错受惩处,险些被逐出军中。多亏栾都侯石审一力保全,才得以继任军中,后又因种种因缘际会,做了这屯骑校尉。
*
承明殿。
苏之仪将竹简分门别类,呈上御前。
因他已经提前看了一遍,对正崇帝会做出的反应早有预料,故而在帝王抬袖横扫,将那侧的竹简扫落案几之下的时候,他甚至来得及将笔搁置在一旁的笔架上,这才从容起身,和一旁惶惶然的近侍一同跪于地上。
“岂有此理!!!”
旁边侍立的赵吉噗通一声跪下,膝行上前,连连叩首劝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还不忘眼神往后面一瞥,指使着旁边的近侍赶紧把地上的竹简收拾好。
“息怒?他栾都侯好大的威风啊!连手下的门客都能肆意杀害胥吏毫无惩处。义举?好一个义举!那他下一步是不是该杀朕了以示道义了?”
这话一出,底下的宦官全都白了脸,连赵吉都不敢在此时触霉头,老老实实闭了嘴。
宽阔的宫殿之内,一时之间落针可闻。
好一会儿,还是正崇帝先一步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