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历经姨母之死、罢官复职、太子利用、逃婚风波……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凭一腔热血与技艺、以为技术便能荡平一切阻碍的扶登秦了。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权力的棋盘上,若无筹码在手,便只能任人鱼肉。
皇室想借她的手除掉谢氏,焉知除掉谢氏之后,下一个被清算的,会不会就是把持水利命脉的巫工部?
这本账册,是她目前唯一能握住的、分量足够的筹码。
交出去容易。但交出去之后呢?
她需要用它换什么?换巫工部的独立?换沧江治水的真正自主?还是换一个……与谢覆舟彻底了断的机会?这个名字滑过心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私下见他。
在得知谢氏杀害巫工的确凿证据后,她曾数次递出密信,希望能避开朝堂漩涡,至少谈一谈。
但谢覆舟如石沉大海,从未回应。明面上,谢督政与巫工部少司空,隔着血仇与巨利,早已势同水火,再无转圜余地。
书房内烛火跳跃,将她凝重的侧影投在墙壁上,像一座沉默的山峦。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大人。”
是石岳沉稳的声音。他是跟随她多年的亲卫队长,从她复职北上沧江时便护卫左右,忠诚可靠。
“进。”
扶登秦没有抬头,手指依旧压在账册上。
石岳推门进来,带进一股室外的凉气。他面色肃然,抱拳道:“大人,谢督政派人传信。”
扶登秦的心猛地一跳,抬眸:“说。”
“信使在府外。口信:谢督政邀您,沧江虎跳峡,即刻相见。只您一人。”石岳眼神里透着担忧。
虎跳峡,那个水流湍急、地势险要的地方,是当年谢覆舟以“江小鱼”身份救她的地方,也是她第一次对他身份起疑的地方。
选在此处,绝非偶然。
扶登秦沉默了片刻。
即刻相见?只她一人?谢覆舟,你终于肯露面了?是要摊牌,还是……另有所图?她脑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最终被一种复杂而决然的心绪覆盖。
无论如何,该来的总要来。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霍然起身,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靛青色披风,利落地系好:“备车。”
石岳上前一步,眉头紧锁:
“大人!”
“虎跳峡地势险峻,谢督政向来……心思难测。只身前往,恐有危险!属下带二十亲卫,暗中随行至峡下接应,以防不测!”
扶登秦本已迈出的脚步顿住了。
石岳的担忧不无道理。
谢覆舟早已不是那个嬉皮笑脸的“江小鱼”,他是手握重权的谢督政,是手上沾染了她同僚鲜血的敌人。
信任?早已荡然无存。
她之前只想着见面本身,却下意识忽略了可能的凶险。
石岳的提醒,像一盆冷水,让她瞬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