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看了看之前长柏的座位,那是她第一个因为缺爱而寻求“爱”的对象,那也是她最后一次看那个座位。
窗外红霞满天,那也是她和刘老师最交心的一次谈话,聊到了红霞飞散,月色升起,这位像妈妈一样的老师,总是在需要时宽慰她开导她,给她爱。
“刘老师,再见了。”
高中生涯画上了句号,放学回家的路上,自行车前面的框里放了重重的书,压着车,她和泳宸两个人都骑不快,自行车也在做一场无言的告别,她想起来那时三个人一起放学回家,喜欢在地上画蛇,喜欢追逐打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特别想长柏,好像是一扇门要关上了,他永远地留在了那扇门里。”清音说。
“清音,我和长柏,你更喜欢谁多一些。”泳宸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那个问题。
“我更爱自己多一些。”清音轻轻说出这句话,她避免回答刚刚他的问题,不过也是事实,她谈恋爱,与其说是真正的爱情,不如说缺爱更多一些。
“我也会爱你多一些,我会永远爱你的。”到了岔路口,泳宸使劲一瞪车去了水仙路,也许是为自己终于说出了那个问题,也许是为了承诺的永远的爱。清音转弯回家了。
“我从庙里给你求的,保佑高考顺利好运的,你这几天可以戴在身上。”白采桢看她进门,递给女儿一个红色的编织手链。
清音从她的手上接过来,说了句好的,转身就走上二楼的楼梯,白采桢仰望着女儿的背影,突然难受,她知道女儿终究要离开她了,这几个月来,自从跳楼的事情过去了之后,女儿始终和她淡淡的,白采桢称她为客人也不为过,她不愿意说一些心里事,而她也没有问,依旧维持着她表面强势的做派,在店里和客人大声说笑、吵架,和女人们大声八卦。
夜晚的客人不多,白采桢一个人坐着想心事,又是一个好天气,晚霞退去,澄澈的深蓝色夜空里飘着几朵白云。
清音上到了天台,看着鱼缸里的蓝金鱼说悄悄话,手机里有短信提示。
“三妹,好久没有叫你三妹了,还是这样子亲切些,妈妈知道你之前遇到了困难,也许是妈妈造成的,我最近也很自责,但是很多事情你不愿意和我讲,加上我本身容易着急,所以就造成了很多误会。”
清音在阳台上收到妈妈的短信,有点惊讶,她从来没有见过妈妈这么和自己讲过话。
“那,妈妈,我这边的医药费可以找你报销吗?”可能是因为叫她三妹,一下子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弦,之前她的抑郁症好了一些后,自己去医院复查了,也再找了心里医生咨询。
“完全可以,你才18岁,妈妈现在的钱可以一直养着你的,我赚钱不就是为了你吗。其实你之前的日记妈妈都看过,你后来也不怎么写了,妈妈了解你的心思通过日记,但是你现在不写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是怕我看日记。妈妈知道你前段时间又偷偷去看心理医生去了。三妹,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妈妈讲,我们是同一战线的人啊,妈妈有时也会反思,我是不是太多事情过分了,虽然我有两个女儿,但是你我是寄予厚望的,在你看来可能总是批评大于表扬,事实上可能也没有任何表扬,但是对于你,我内心其实是骄傲的,妈妈之前本来能上大学,因为我自己走了一条错路没有上,眼看我也就是守着这个面馆,一辈子都看到底了,肯定是一事无成的。。。。。。。”
手机小小的屏幕装不下太多的字,清音舍不得翻到第二页,她怕就这么被感动了,眼泪滴到了鱼缸里,鱼缸里的鱼儿伸着头仿佛也在看着她。
宁海市一家独立咖啡馆,不同于其他连锁咖啡馆的千篇一律,从错落有致张贴着艺术演出、文艺演讲的层层台阶上去,二楼室外座位区坐了三五客人,翁秋仪和算命男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着。
“你怎么会约我这个地方?”翁秋仪问。
“独立咖啡馆做咖啡好喝的没有几家,这里算一家。”
“算命的不应该喜欢喝茶吗?”
“茶越喝越清醒,不行,约女孩子怎么能来让人清醒的地方呢,约女孩子就要来这种地方,清静,能聊聊天。”把三四十岁的中年女人叫女孩子,可比叫亲爱的杀伤力更强,算命男这么一说,翁秋仪倒有点不好意思,拢了一下两耳边的碎发,明晃晃银色的餐盘上映照出她的脸庞,她轻轻抿了抿嘴唇,偷偷把嘴上的干皮舔了下去。
大概是之前困于婚姻中太久了,对方吊儿郎当的气质倒特别对翁秋仪的口味。
“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怎么称呼呢?”翁秋仪把装有2000元现金的信封推到了桌子对面,“这是之前的报酬。”
“你叫我小林吧。”小林今天和前段时间在医院看到的形象完全不一样,那次他穿着中式唐装,确实是像一个江湖上算命的人,今天却穿着白衬衫和西裤,头发上打了太多发胶,像猫舔过一样,最致命的是,还戴了一个墨镜来耍酷。他之前因为帮她劝退老公,已经摸透了翁秋仪的情况,有稳定工作,刚购置了自己的房子,已经离婚,正是难得的暧昧的人选。经历过婚姻的女人对另一半期待都不会太高,不会奢望他上天帮天摘星星,不在菜市场把星星草买回来就行。他够不着太好的女人,翁秋仪已经是他的天花板了。
“快把墨镜摘下来吧,搞得像明星一样别人认出来。话说回来,我觉得你好像我见过的一个人。”翁秋仪一直觉得小林眉眼脸型和自己见过的哪个人特别像,她已经努力想了好几天了。
“套路,套路,这是搭讪的最俗的套路。”小林说。“我不怕别人认出来,我怕你识破我爱你的眼神,所以得戴着墨镜。离婚证顺利领了吧?”
“你咖啡喝多了吧,开始胡说了。领了,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可真厉害,假装我男朋友,把我老公,哦不我前夫骂得那是狗血淋头的,他还真以为我谈了个厉害的男朋友。”
“那都小事,那是我的看家本领。”小林把墨镜摘下来,对着墨镜像照镜子一样捋了捋头发,又戴上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恋。”翁秋仪说。
“先自恋才能爱人。对了,说回正事,你是找我来算孩子该不该留是吗?我算了,孩子命在癸年卯月,你的命是在丑年辛月,倒是极贴合相旺的,再说你之前十年都没怀上,现在怀上也是老天的礼物啊。”小林说。其实翁秋仪已经想了好几天了,她心里打算留下孩子,自己一个人有工资,养活孩子不是问题。
两个人见完面,翁秋仪开车捎小林一段,她这天给外甥女带了礼物,车子停在了风凌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