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连怎么跟他走都不知道。
把这一切都想通之后,他还愿意吗?
我愿意。
要是这愿意有用就好了。他怎么样我都愿意。我怎么样他管不了。
我也知道他会听。那我就不用说第二遍了。
爸爸,我不孝,爱上一个不普通的存在,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会好好生活。是留是走都是留,他在不在都是在。没有别人了。只有我们。
就这样。
谢谢爸爸。
施霜景睁开眼睛,坐在地上,等那三根香烧完。他的心好空,好静,没有人来打扰他,这死不悔改的余韵时刻。很爽。施霜景给了自己一个确切的答案和交代。决定已做下。
这些话,施霜景不知道怎么同妈妈说,只好以香代话,在三根香烧完之后又上了三根香,是敬给妈妈的。反正爸爸会将这些话转述给妈妈,说一遍就够了。
施霜景越想越犟,他不要任何人干涉罗爱曜的选择,包括自己。但他已想明白,不论罗爱曜怎么选,他都愿意,他都接受。能者多劳。能爱的就多爱,能记得的全记得。
下午施霜景去拿了化验单,医生说施霜景的嗜酸性粒细胞略高,其他都正常。肝功能检查里,ALT、AST轻度升高,胆红素基本正常,其他指标只是轻微波动。医生觉得施霜景就是过敏性荨麻疹急性发作,反正这些检查单没有提示重大系统性疾病。如果施霜景不放心,下次早上空腹来做个免疫学检测,看看免疫系统是否正常。
柳闻斌将施霜景的病历本和报告单一一拍给罗爱曜,一问才知道,这是罗爱曜要求柳闻斌干的,甚至这是他让柳闻斌回来的主要目的之一。
施霜景知道罗爱曜经常偷听他的想法,早上在爸爸骨灰前剖白那么多,施霜景其实不是很想马上就和罗爱曜交流。他下午回福利院,帮刘茜一起照顾孩子们,明天他就要恢复补课了,李婉萦老师做上门家教。
终于又归回夜深人静时分。施霜景躺回床上。左手指缝挤进来冰冷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施霜景以为这是佛子送他的睡眠仪式。
但那只手很快又松开,指尖顺着腕脉一路划过手臂,透凉地在施霜景皮肤上点火,烧到胸口,心脏的部位。那手又摸了摸施霜景的脸,施霜景倒是很无所谓地大字型躺在床上,反正潜意识里一直安全。
这昏昏欲睡之际,施霜景忽然感到自己的大腿给分开来,一双手卡住他的胯骨,摸他胯骨与胯骨间的腹股沟,施霜景一下就醒了,他身上现在有三只手。
第四只手摸了摸他的尾椎。第五、第六只手成对地掩住他的眼睛,光亮被按压成了变幻的深蓝。
第120章细马春蚕篇(十八)
新年假期结束了。
从大年初八开始,一辆辆越野将黄绿草地碾成烂泥,群牛、群羊习惯鸣笛声,远远地打响鼻。山里提前回温了,日头无限好。马家那孤零零的大院前渐渐停满了车辆,听说周边县城的小商超都快给人搬空,就是为这深山的马家大院里补充饮用水等必需品。小孩子从车里下来,挑剔地选几样东西就又回车上去。天南海北的口音,这些商超也都习惯了,山坳里有一座大宅,有时他们也会来补货,柴米油盐的。大概也就是这十年才看见这拨人来来去去,想打听却又被看不起,这些外地人并不多说什么。
孙渺渺带着两个孩子迎客,高粱红的灯笼也仿佛笑开口。有从长三角来的马家亲戚,与孙渺渺说吴语腔调的普通话,都说孙渺渺只剩一年了,没关系的。实用礼物一箱箱往马家大宅运,干的有茶饼、陈皮、燕窝,冬虫夏草不要,马家自己就做这个生意,不许送。湿的有各色酒、补品原浆和名种花盆。孙渺渺喜欢在青石砖地的马家大宅种花,今年正好打算封半个进院修成花房。除了吃用的,其他名牌物件更是送得多,只不过孙渺渺全要求寄到他们在H市别墅的那个家,不要寄到这里了,气候不适合皮具保养,更没有用的场合。孙渺渺一一回礼过去,也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早就填了各家的地址,买下直接寄出,就不带进这大山深处过一遭手了。
家里怎么有外人?卓先生?原来是老祖请来的客人啊。恺歌呢?怎么病了?哎呀真不凑巧。没事,我们大家都来,给他冲冲新年的喜气。缺什么药嘛?我们都带了的。好端端的过年,病了可真可怜。
马家的女儿马勤光捧着一个小小的瓷花盆,凑上来,“姑姑,客人说要你们手指上的血滴进来,老祖要和客人说话,没有血不行。”
小姑娘求血的过程实在辛苦,有些人连忙让小姑娘采了血,和老祖挂上钩的,最好还是照办;另有些人左右狐疑,推脱不肯,孙渺渺就让马勤光捧着瓷花盆走开,不要扫兴。马勤光沮丧得紧,有几次马勤月说要来帮忙,反而那些不愿给血的长辈都给了小男孩几分面子,这让马勤光更郁闷了。
“卓先生,为什么我去要血,他们不给,我弟弟去要,他们就给了?”
马勤光依旧是不进门,扒拉着门框,探进半个身子,问佛子。
佛子不出门,正是马家热闹叙旧的时候,他现在还暂时没有出去的理由,只是敞着门方便有人找他。听见马勤光这么问,佛子并不弯弯绕,“因为他们认为你弟弟比你更能代表马家人。因为你是女孩。”
没想到客人这么直接,马勤光只郁闷了半秒,马上就哭了,“怎么你也重男轻女……”
女孩常常早慧,是被环境给打磨敏感的,佛子一说,她马上就明白了。佛子见马勤光哭得这么心酸,就任她哭了一阵,这小姑娘并不离开,就是挨着门哭,对着佛子哭。马勤光哭声渐小了,佛子才说:“你接的血和你弟弟接的血,各会结成一颗诃子药。我会吃你的那颗。”
“真的?”马勤光带鼻音,瓮声瓮气问道,“为什么?我的和我弟弟的有什么区别吗?”
“因为是你来同我打交道,这件事也是委派给你的。我不喜欢抢人功劳的人,也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