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情上前:“我剑上有燬铁锈渣,得快点弄干净。”
说着,她便要上手去抹除,却被羽挽情挡开手,退一步,似有戒备。
“不急,你是真的忘情,还是假的?”
李忘情一愣,便晓得对方和自己一般境遇,道:“我入门时,师姐第一次教我拿件时曾告诉我……持剑当依心而施为,正所谓鹅羽飞轻,刀剑难辟。”
“下一句是,重峦千钧,风烟可夷。”羽挽情松了口气,继而皱眉,“那魔修把你掳走之后,你是怎么脱身的?”
李忘情不由得飘过障月临走时那可恶的笑脸,掌心泛起灵光除干净羽挽情脸上的燬铁锈渣,道:“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能进阶碎玉境算是侥幸。”
羽挽情点点头:“三都剑会中突破者不在少数,等剑会结束后,便请师尊为我们进阶藏拙境铺路。这地方诡异,眼下先想法子解开这山阳国之谜吧。”
提到师尊,李忘情本能地有些抗拒,但也没说什么,她望向身后,在她斩伤那只邪异精卫鸟时,祂流下的血凝成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通路。
羽挽情问:“那是什么?”
李忘情:“我遇到了一个邪神,想诱我献出自己的血,可惜不巧,祂把我错认成你了。那是被我斩伤的痕迹,跟着走,应该能找到祂的源头。”
羽挽情张了张口,没有继续问,示意李忘情一起走,边走,边听她挑挑拣拣地将这几日分别的事大概说了说。
“……我同御龙京的二太子汇合之后,便打算来这观星司查一查山阳国被邪神侵蚀的谜团,眼下能肯定的是,大概正是因为邪神入侵,山阳国为了保住邪神不进入洪炉界作乱,便用‘陨兽之血’招来火陨天灾,玉石俱焚。”
羽挽情露出沉重的神色:“若七百年前的这段历史是真的,作为活下来的受益者,我本没什么好谴责他们的,可……我得查清楚这一切的源头,我们眼前看到的种种,到底是当年邪神的幻境,还是可以更改的历史。”
李忘情深吸一口气,冷静道:“师姐,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我们成功解决了邪神的源头,那山阳国会不会不会灭掉,等我们出去……海桑国会不会还在?”
仿佛被戳穿了一丝心事,羽挽情道:“我没有奢想那么多。”
“铁师叔以前总说我是石头做的心肠,是你教我明白人心是肉长的。”李忘情拉了拉羽挽情的袖子,“师姐,别总是憋着了,跟我说说海桑国的精卫鸟吧。”
“……正如六首蛟是山阳国的镇国图腾,精卫鸟,也是海桑国的图腾象征。听我父王说过,海桑国原址是一片汪洋大海,当阳帝分封十王酋时,忽然有一只神异巨鸟飞到大海上化作万千羽毛,羽毛坠地,便如同息壤生出沃土,阳帝见了便攫取天书中的一个传说的名称将其命名。”
李忘情:“只是传说?”
羽挽情脚步一顿:“是真的,我见过它……在亡国前夜,我看到精卫鸟盘旋在王宫上方,哀鸣不止,所有的海桑之民都出来看它,然后……”
……
“然后呀,天上就降、降下火流星,将精卫鸟一下子点、点燃了,烧得像太阳似的。好在我当时在河里捉鱼,一下子被浪头卷到下……下游,不然就没你咯。”
风树村里,随着地震暂且止息,村民们也只能回到家中等待葳蕤门的消息,毕竟这个时候拖家带口地出去逃难,被山石砸中,活下来的可能更小。
荼十九捂着耳朵躲在床边,心里杂思不断,不耐烦地对着石大娘道:“讲什么睡前故事,我又不是睡不着!”
石大娘笑眯眯地说:“你以前可、可喜欢听这个了。”
荼十九:“差点死在悬崖下面,亏你笑得出来……把药吃了就快去睡,别烦我。”
石大娘好似口吃也不怎么犯了:“明天,给你换点儿石榴吃。”
荼十九对着石大娘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看着手里的药瓶,回忆起和沈春眠的匆匆一晤。
行云宗的那位药师既然都这么说了,死壤母藤必定是知道了他在山阳国失踪,这才动了怒,要把根系蔓延出苏息狱海,说不准,来百朝辽疆的路上已经吞了几个小国了。
不知怎么地,荼十九对此有点不太舒服。
“大祭司,我按你的安排获得了自由活下来了,可你呢……你根本承受不了背叛母藤的代价。”
喃喃自语间,荼十九脑子里不免又闪过石大娘羸弱的身躯去救他的那一幕。
“你想让我过的日子,就是当个凡人,将来像她一样老死在这山坳里?”
越想越烦躁,荼十九辗转难眠,拖着伤腿起来打算出去走走,路过外间时,看见石大娘住的小厕屋房门虚掩着。
他侧首瞧了一眼,看见石大娘倚靠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拿着针线,缝补着荼十九险些掉落悬崖时,被碎石割裂的外衫。
荼十九慢至无声地走过去,从石大娘手里轻轻拿走针线和外衫时,目光不由得落在石大娘的手背上——那是一截半隐藏在衣袖里的陨火疮。
荼十九觉得刺眼,本能地拉过被子盖在石大娘身上,做完之后他又是一脸古怪。
“我这是在干什么……”
作为一个天生恶种,荼十九茫然之余,对自己的行为本能地产生了一丝反感,退出去,拿了根木柴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披着月色出了家门。
……
“也就是说,山阳国的象征,那祥瑞的精卫鸟不管是不是传说,都已经死于天灾了,刚才的一切,都是那邪神想要掳走你。”李忘情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