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会进一步怀疑她的自愿是否代表着背后有更大的政治图谋,如若触碰到这一点,带来的便不是同情,而是直接的镇压和清洗。
这一步极其危险,有几个深闺女子能有这样的魄力在天子面前做戏?
苏晚月没有丝毫的慌乱,心中有且仅只能有镇定。
她决不可让天子看出丝毫虚伪或者怨恨。
而旁边的永宁侯听到心已经凉了一半,但凡入宫前他稍微冷静点,他必定叮嘱苏晚月管住自己的嘴。昭阳王这个挂落少不得要吃,昭阳王若是出现差错,跟其绑定的永宁侯府,又能讨得什么好。
此刻说什么也没用了。
天子沉重没有规律的呼吸持续着,死死盯着这个苏晚月的肩膀,似乎想从她的身形是否颤抖来判断苏晚月说的是否是真话,好一段时间后,他终于站起身来,“这个孽障!”
他心下却微微松了口气,儿子只是贪图新味又算什么大事。不过苏家长女这话却是不假,他素来珍惜自己的名声,即使做了什么,有些东西也不能落人口实,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涉及靖王府的大事。
天子准备说些什么。
这会儿内侍都都知徐善福到了天子跟前,恭声道:“昭阳王殿下求见。”
“哦?朕还没召他,他自己倒来了,叫他进来!”
内侍喏了一声,还未开口,昭阳王已不顾阻拦,急切的闯了进来。
想是内廷已经有人与他通风报信过。
萧景渊怒气冲冲,甚至没看清殿内的情况:“父皇!儿臣听闻那侯府——”
他转进殿内,突然看到跪在一旁,一身素净,泪眼婆娑的苏晚月,语气一滞,随即更加恼怒了。
“你果然在此!”
又是这样!苏晚月,你还在巧言令色!
萧景渊急急对天子道:“父皇,此女心机深沉,您万不可听信她一面之词!儿臣退婚,正是因她品性不端,善妒跋扈,实非良配!儿臣怎能娶这等女子为妻!”
天子脸色瞬间阴沉:“哦,品行不良?朕倒要听听,她如何品行不良,你是有人证,还是有物证?”
萧景渊被问得一懵,总不能说是他前世所见吧,随即支支吾吾:“这…此事京城已有风闻…她、她府中下人皆可作证!”
“混账!”天子猛地一拍御案,雷霆震怒,“跪下!”
萧景渊吓得浑身一颤,慌忙跪倒。
“你当朕的圣旨是草纸,可以任由你出尔反尔,随意毁弃?
你当朕这延和殿是市井街曹,可以任你空口白牙,搬弄是非!
为一己私欲,竟敢欺瞒于朕,你眼中可还有君父纲常?!
她一介女子,尚知为国为君分忧,你呢?你除了给朕惹是生非,还会做什么!”
天子一顿怒斥,萧景渊长跪听训,一个字不敢反驳。
他深吸一口气,缓声对苏晚月道:“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起来吧。”
“朕贵为天子,也不是不明是非强护儿子的昏君。朕做主,解了你们的婚事,让那孽障亲自给你赔罪,按户婚律最高十倍聘财惩处赔付给你,朕另外给你再添十倍,作为你的嫁妆,当然,苏卿,永宁侯府的那份,也不能少。若有怠慢朕的这个侄媳,朕唯你是问!”后面那句话当然是对苏世轩说的。
苏世轩俯伏在地,早已汗湿衣襟,此刻连忙不迭称是,额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
“你这奏折我也准了,交礼部去办吧,永宁侯府嫡长女,赐县主,食邑,就选在文安。”
二人一前一后,谢罢天恩退出延和殿。
苏世轩以袖擦拭着额上汗水,又惊又后怕的看向身旁温和垂首的苏晚月。
他如何晓得,自己这八百年不曾过心的怯弱女儿,在这要命当头,狠狠给他上了波眼药!
如今大局已定,苏世轩隐含怒火,在御殿前不得发作,只能低声道:“你好自为之!”
苏晚月抬头,偌大深宫,极难望到远处天际,只有烈日高悬,暑气蒸人。
苏晚月心想,回府后,还有一场仗要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