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镜里像有手从背后抓住,挪动时镜子咯吱响了起来,自己又弹回原位。
挽戈轻轻一挑眉。
帷帐后面传来很细很细的一声笑。
——下一刻,所有镜面同时升起雾来。雾里露出几双没有眼白的眼睛。
暗影中探出笑脸,那笑脸的嘴角裂到了耳根。
虚影贴近,隐隐能看见红裳与血色的胭脂。影子朝挽戈缠来,嗓音柔软,仿佛要滴下水来:
“恩公,奴家的身子好冷……”
挽戈平静道:“我比你更冷。”
这话当然是真的。
她从小就招邪,天生体温就很低,那是由内而外的阴寒,恐怕比寻常尸身更冷。
那伥鬼还要缠,挽戈伸手,相当温柔地与它十指相扣。
她手腕苍白,只一贴,冰凉的手指冻得那只鬼一哆嗦。
——那温度实在太低了,很难让人相信这是活人。
伥鬼的笑脸骤然一滞,惊惊惶惶尖叫起来,一把甩开她:
“鬼,不对,大鬼啊!”
挽戈:“……”
那只伥鬼的一嗓子,像石头扔进了潭水里,所有镜面的雾都被搅开。
但是随即又很快合拢。铜镜里面响起了细密的笑声。
那笑声一响,房中所有镜面里同时渗出胭脂色的液体。镜前的烛泪倒流回来烛芯,啵的一声闷响。
灯灭了。
屋内漆黑一片。
接着是嗤嗤的声音,床下、帘顶、屏后,像有活人一般,长出漆黑的长发,长发中生出手来,手上没有指甲,直往她的脚踝与后颈,闪电般抓来!
——那其实是相当恐怖的一幕,换成镇异司的其他任何人,恐怕都要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但挽戈手心一摊,刀鞘横在眼前。她避开要缠上来的长发,反手将刀半寸抽出。
半寸足够了。
刀风像是把空气劈成了几块。
第一批扑来的影子被硬生生打散,化作一地的冰凉的阴风。
第二批从镜子里涌出来,速度更快。挽戈侧身,往镜框角一震,咔哒一声,镜雾炸成了细针般的裂纹。
第三批从窗幔上滑落下来。挽戈刀背叩在笑脸交错之间,笑被刀风切成了断片。影子坠地,抖散成了冷烟。
不过几息之间,屋子里的鬼影已经被打散了大半。
挽戈并不刻意去找剩下的鬼。但是她当然能感受到余下还有一只,躲在妆台发颤。
“别躲了,”挽戈把刀送回鞘里,声音平淡,“出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