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陷入僵持。红毛怪非要观舞,谢昭不允也不肯屏退下属,韩老左右为难,宾客们更是面面相觑,只盼着有人出来主持大局,平息争端。
许灵阶观场许久,一直默然不语,此刻方徐步近前,一开口便四两拨千斤:
“既然各不相让,不如另寻他法。我提议,让谢夫人以酒代舞,以平诸位不快。”
李清白高兴得想立马转三个大圈圈,再给许灵阶磕一个。
这可是她梦寐以求的雪醅酒啊!
这下可不得喝爽了!
红毛怪将她细细打量——娇俏的小脸儿,清丽的衣裙,弱柳扶风的气质,若成了个醉美人儿,想必别有一番风味,立马改了主意:
“好好好!若能陪本将军喝他个十杯八杯的,我赏一百两黄金给你!”
十杯一百两,一杯十两,还有这等好事?
李清白兴奋地搓搓手,准备大干一场。
谢昭当然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只是这提议由许灵阶发起,他断没有拒绝的可能。
她酒量深浅、能否饮得,他一概不知,可只要他在,断不能让她作那起舞陪酒之态,为着她作为女子的尊严和声名。
他思忖片刻,扬手令墨卫退下,忍着肩背剧烈作痛的伤口,扫视众人道:“我替她喝。”
李清白恨不得一掌劈在他头上。
谢昭答得轻松:“有多少杯,我都替她喝。”
李清白简直要吐血:你都喝了,我喝什么?
婢女们端着酒盘列作一排,一排十人,一盘三盏,这一巡便是整整三十杯,足以醉倒一个壮汉。谢昭咬着灰白的嘴唇,故作潇洒地端起一杯,仰脖饮尽,面上已泛起微微潮红。
他撑身欲倒的样子,令她想起昨日种种。
这人身上有伤,哪里能喝酒啊!
她情急之下冲口而出:“谢昭!”
她从未这样恳切地唤过他,也从未这样深情地望过他。
相隔数十步,谢昭再也压不住情意,只颤抖着酒杯,回敬她一句无声的“我还好”。
那些丝丝缕缕的情意,同渐浓的酒意侵布他全身,他素来不善饮酒,却也是真的想醉这一回。
谢昭咬着牙又连饮两杯,步履已然不稳。李清白再看不下去,猛地起身夺过他手中酒盏:“逞什么强?这一杯杯喝下去,身子还要不要了?”
谢昭伸手欲夺回:“你少管,吃你的席去。”
她却腕子一拧轻巧避开,仰头饮尽:“我酒量极好,你一边待着去。”
谢昭欲再拦,无奈伤势未愈气力不济,竟被她反手推开,只得眼睁睁看她接连痛饮数杯,在满堂轰雷般的喝彩声中扬起容光焕发的脸。
红毛怪抚掌大笑,果真命人捧出一盘黄澄澄的金锭,信手抛给她,如同赏赐伶人一般。她却丝毫不觉轻慢,喜滋滋搂了个满怀。
这以后,谢昭再没和她说过一句话。
离席后,他始终面沉如水,没给过她任何好颜色。
李清白揣着那包金子,拿手肘戳戳他:“挣了这么多金子,高兴点儿嘛。”
谢昭却骤然震怒:“陪人饮酒作乐,换这些赏赐,难道很光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