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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鸿门溅血宴(第1页)

法租界边缘的“一品香”酒楼,像一颗嵌在繁华与混乱交界处的浑浊琥珀。门楣古朴,悬着黑底金字的招牌,内里却别有洞天。二楼临窗的雅间“听雨轩”,厚重的丝绒窗帘半掩,过滤了窗外街市的喧嚣,只留下室内一片刻意营造的、带着酒楼特有菜肴香气的寂静。

空气凝滞,仿佛吸饱了水汽的棉絮,沉沉压在每个人的肺叶上。

朱老五,这位盘踞闸北多年的堂主,此刻正坐在江砚舟对面。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团花绸缎马褂,滚圆的肚皮将丝绸撑得紧绷,油光满面的脸上堆砌着夸张到近乎谄媚的笑容。粗壮的手指上,一枚鸽蛋大小的翡翠扳指绿得妖异,在吊灯下折射出贪婪的光泽。他身后,两名心腹如同门神,眼神凶狠,肌肉虬结,透着亡命徒的戾气。

“七爷!您太客气了!”朱老五声如洪钟,端起面前斟满的酒杯,手腕上沉甸甸的金表链哗啦作响,“兄弟我何德何能,劳您破费请这顿酒?该我请您才是!来,这杯,我先干为敬,敬七爷!”说罢,脖子一仰,杯中浑浊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几滴酒液顺着肥厚的下巴滴落在金灿灿的衣襟上。

江砚舟端坐主位,纹丝不动。深青色长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玄色缎面马褂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左手随意搭在红木桌沿,拇指上那枚青玉扳指温润内敛,在昏黄光线下流转着幽深的光。他眼皮微抬,目光掠过朱老五那张谄笑的脸,如同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只是极其轻微地抬了抬自己面前的酒杯,唇边未沾分毫。

程岩如同磐石,沉默地伫立在江砚舟身后半步。他身形精悍,穿着利落的短褂,双手自然垂落,指关节粗大,布满老茧。鹰隼般的目光缓缓扫过朱老五和他身后的心腹,最后落定在雅间门口——那里,一个穿着跑堂短褂、低眉顺眼的汉子垂手侍立,看似不起眼,但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偶尔掠过一丝精光,像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那是程岩安排的“鹞子”,帮内追踪和暗器的高手。

“朱堂主客气了。”江砚舟的声音不高,却像冰珠滚落玉盘,瞬间压下了朱老五制造的喧哗,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听说朱堂主近来生意红火,日进斗金,连码头上的‘水老鼠’都跟着沾光,吃得满嘴流油。”他顿了顿,目光如冷电,倏然锁住朱老五那双闪烁着狡狯与不安的绿豆小眼,“我这个做帮主的,自然要替兄弟们问问,朱堂主是得了哪位‘财神爷’的指点,发了这么大财?也好让帮里其他兄弟,跟着沾沾光,学学门道。”

朱老五脸上的笑容像劣质的油漆,瞬间凝固、剥落。端着空酒杯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干笑两声,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哈,七爷说笑了!什么财神爷,不过……不过是兄弟们勤快,路子跑得熟了点,运气好,沾了点老天爷的光罢了!哪比得上七爷您家大业大,手眼通天?”他试图岔开话题,肥胖的身体笨拙地前倾,油腻的手指指向桌上那盘热气腾腾、淋着蟹粉的狮子头,“来来来,七爷,您尝尝这个!‘一品香’的招牌,蟹粉狮子头!鲜得很!凉了就可惜了……”

“路子熟?”江砚舟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毫不留情地切断朱老五的表演。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久居上位、掌控生死的无形威压瞬间弥漫开来,让雅间内的温度骤降,“熟到能把帮里兄弟用命换来的盘尼西林,当萝卜白菜一样贱卖给‘水老鼠’?”他盯着朱老五瞬间褪去血色的胖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熟到能让日本浪人,天天在你那□□档口里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

砰!

一声巨响!朱老五身后一个脾气火爆的心腹再也按捺不住,蒲扇般的大手狠狠拍在红木桌面上!杯盘碗碟震得叮当乱跳,汤水四溅!那汉子怒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指着江砚舟破口大骂:“江砚舟!你他妈放屁!别以为顶个帮主的名头就能血口喷人!当我们朱堂主是泥捏的?!”

程岩眼神一厉,右手闪电般按向腰间短刀刀柄,身体微微下沉,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杀气瞬间锁定那个叫嚣的心腹!门口的“鹞子”也瞬间绷紧,垂下的手不易察觉地滑向袖口。

空气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只需一丝火星便会轰然炸裂!

朱老五脸色铁青,猛地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那心腹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力道之大,打得那汉子一个趔趄,嘴角渗出血丝。“混账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他厉声呵斥,脸上的肥肉因愤怒而剧烈抽搐,转向江砚舟时,却又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压抑的怨毒和难以掩饰的惊惶:“七爷息怒!息怒!手下人不懂规矩,冲撞了七爷,回头我扒了他的皮!”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张癞子那事,是他自己猪油蒙了心,死有余辜!兄弟我管教不严,认打认罚!但是……”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色厉内荏的哭腔,“您说我和日本人勾连?这……这可是抄家灭门、要掉脑袋的罪名啊七爷!兄弟我虽然没啥大出息,但祖宗牌位还在家里供着呢!‘卖祖宗’的事,那是断断不敢做的!天打雷劈啊!”

江砚舟看着他拙劣的表演,眼神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他收回前倾的身体,重新靠回椅背,修长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叩击起来。

笃、笃、笃……

规律的轻响,在死寂的雅间里回荡,清晰得如同催命的鼓点,一下下敲在朱老五紧绷的神经上。

“不敢做?”江砚舟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寒意,“那‘水老鼠’王麻子,前天晚上在‘大世界’后巷的臭水沟里,被人抹了脖子。”他声音平缓,像是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市井传闻,“脖子差点被割断,血淌了一地,招来了不少野狗。你说巧不巧?他手里刚收的那批‘紧俏货’,就是你朱堂主和张癞子联手倒腾出去的盘尼西林,转眼就不翼而飞了。”他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朱老五强装的镇定,“这是有人……急着灭口?怕那张癞子在地底下太寂寞,赶着送个伴儿下去?”

朱老五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如浆涌出,顺着肥腻的鬓角滚落,浸湿了衣领。他眼神闪烁,如同受惊的老鼠,不敢与江砚舟对视,嘴唇哆嗦着:“这……这……王麻子那种下三滥,坑蒙拐骗,仇家遍地都是!谁知道他得罪了哪路神仙?货……货没了……也许是……也许是别的道上兄弟,眼红……眼红给劫了……”

“哦?别的道上兄弟?”江砚舟身体再次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砸下,将朱老五死死压住!整个雅间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令人窒息。“那朱堂主,”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你烟档里走的那批打着‘三菱重工’标记的‘五金零件’,最后都流进了闸北哪个仓库?又是哪个‘道上兄弟’,路子野到能跟日本人的军需物资扯上关系?!”

“三菱重工”四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朱老五头顶!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如纸,肥胖的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起来!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勾当,竟然被江砚舟查得如此清楚!连日本军工厂的标记都成了铁证!这哪里是问话?分明是阎王爷在点卯!

“江砚舟!你……你他妈派人查我?!”朱老五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巨大的冲力差点带翻沉重的椅子!他指着江砚舟,手指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早就看老子不顺眼!想独吞闸北的地盘!找这些狗屁借口,不就是想铲除异己吗?!老子……”

“异己?”江砚舟缓缓站起身,深青色的长衫下摆无风自动,一股凛冽如寒冬朔风般的杀气骤然爆发,席卷整个雅间!他盯着朱老五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胖脸,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宣判,冰冷、清晰、字字诛心:“通敌卖国,资敌军需!害得帮中兄弟伤口溃烂,活活疼死在破庙里!朱老五,你的心肝,早就被狗吃了!青龙帮的祖宗家法,容不下你这等数典忘祖、卖友求荣的汉奸败类!”

话音未落,一直如同绷紧弓弦的程岩,骤然动了!

他动作快如鬼魅,没有一丝呼喝,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带起一股劲风,直扑朱老五!目标明确,擒贼先擒王!

“动手!”朱老五魂飞魄散,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嘶吼!同时,他肥胖的身体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双臂猛地发力,将面前沉重的红木圆桌狠狠掀翻!

轰隆——哗啦——!

杯盘碗碟、汤汤水水、精致的蟹粉狮子头、滚烫的砂锅……如同遭遇了地震,瞬间飞溅四散!碎裂声、碰撞声、汤水泼洒声混杂在一起,刺耳欲聋!雅间内一片狼藉,弥漫着食物、酒水和恐惧混合的怪异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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