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昭指尖蜷缩了一下,听后半晌才喃喃低语“嗯,要你。”
红绡很快就陷入沉睡,而噬情蛊盘踞在原本的巢穴。
母蛊带来的啃噬剧痛并未减轻分毫,甚至因为吞食了化神精血和绝情草而变得更加凶戾。
但一种如同丝线般牵连的抽痛隐隐从丹田延伸而出系向了榻上昏迷的人。
痛觉共生,此后殷九昭便能得知何时受伤并分担她的痛楚,而自己身上的痛不过是均了她一缕罢了。
她转过身不再看红绡,赤红的裙摆划过暖玉,她赤足走向寝殿深处。
需要净手,需要换药,需要……一点能麻痹这无数痛楚的甜。
她步履虚浮地走向梳妆台,那是以往她最常待的地方,摆满了各色玲珑剔透的玉盒瓷瓶,盛放着胭脂水粉、香膏珠钗。
葬欢大典过后她再未有过心思触碰这些,如今指尖掠过台面就沾染了一层细薄的灰尘,
她拿起一只白玉盒,想找些能净手的药露涂抹。
然而手指触碰到的却是一只被几卷散乱画轴半掩着的螺钿镶贝牡丹花纹胭脂盒。
殷九昭的动作停住,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凝固,连丹田内蛊虫的啃噬与腕骨的剧痛……都仿佛消失了。
麻木从触碰着胭脂盒的指尖蔓延至心口,她微微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是木木地看着它。
那胭脂盒做工极尽精巧,光滑圆润,在寝殿情丝灯柔和的光晕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泽。
牡丹花纹栩栩如生,仿佛还带着某人指尖的温度和清浅的笑意。
云别尘……是云别尘送她的。
并非什么名贵法器,只是人间巧匠所制。彼时他下界除魔归来将此物置于她掌心,温声点着她的眉心笑道:“见凡间女子皆用此物点缀容颜,想着九昭若用了,定比那牡丹更灼灼其华。”
那时他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将人沉溺,那时他们浓情蜜意。
她甚至真的曾怀着几分隐秘的欢喜对着这面镜子小心翼翼地蘸取那嫣红的胭脂去点缀唇瓣,描摹眉眼。
只为他来时能多看一眼,用宽厚的大掌捧着她的脸,目光温柔似水地盯着她的眼睛赞一句“甚美”。
可葬欢大典中他那温润的悼词:“九昭为苍生殉道,此骨当镇山河……”
静室里他染血的冰蚕丝手套:“取出道骨是为救你……”
多么可笑,多么……愚蠢至极!
殷九昭微微颤栗,冰冷的胭脂盒从指间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幕幕画面,一句句言语在她脑海里疯狂地旋转。
所有被强行压抑在冰冷表象下的情绪在这一刻被这只承载着无数温存的胭脂盒引发。
是恨意,更是残存的让她自己都作呕的爱意……
她一下跌坐在地,压抑许久的呜咽从她喉咙深处滚出,她猛地一把攥紧了那只胭脂盒,螺钿镶贝的尖锐边缘瞬间刺破了她的掌心。
温热染红了精致的牡丹花纹,艳得像枝头新开的牡丹。
她身体绷不住地颤抖,她像是雨天里的蝴蝶美艳却狼狈。腕骨处的血液再次渗出,迅速浸透了丝缎。
殷九昭瞪着镜中的自己,不再是那个风情万种、一举一动皆勾人心魄的合欢宗主。
不再是那个即使强势归来,冷冷地撑着一身傲骨的殷九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