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小会儿,林娴君对永嘉帝的怯意消去不少,永嘉帝亦待她有了些不同寻常的温和。
她揉着眼睛看看永嘉帝,慢慢从他怀里滑下去:“圣上,我该回家了。”
她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眼眸晶莹,后退一步行了大礼:“愿圣上万寿无疆,福泽绵长。臣女会一直记得您。”
申公公提心吊胆许久,揣度着永嘉帝的心意,立时亲自将林娴君扶了起来。
看着林娴君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养心殿门口,永嘉帝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他想起唯一的皇姐,正是父母双亡才被先皇接到宫中养在了窦太妃膝下。
盛昭仪和盛夫人早就到了养心殿候着,只里面不通传,她们进不去。
中途申公公出来传旨,免了卫二所和盛承昭的责罚,两人的心放下了大半。
盛昭仪是怕盛承昭和林娴君闯祸连累自己,本就不得宠了,再要惹出事来,淑妃能将她直接禁足了。反正留在这里也见不到圣上,她哼了一声,带着宫人扭头就走。
盛夫人既担心林娴君触怒圣上招来责罚,又害怕因盛承昭受刑惹得镇国公府不喜。她毕竟不是镇国公夫人的亲女。
盛承昭心知必是林娴君求情,与盛夫人约了过些时候去伯府看望林娴君,便回了卫所主动向宇文继忠领罚。圣上仁慈可以不追究,但卫所不能没有规矩,否则天威何在。
林娴君出了养心殿,顾不得礼仪朝盛夫人跑去:“娘!”
她撒娇:“娘,是仙儿不好,让娘忧心了。可是娘,仙儿见到圣上了!”
林娴君小嘴叭叭全是对永嘉帝的溢美之词,又是在宫里,盛夫人不好斥责,只能牵住她坐上了离宫的轿子。
真是片刻离不开眼,一没看住,在皇宫里都能跑不见。永嘉帝岂是好相与的,所有忤逆他的兄弟,此刻俱已同先帝团圆了。
出了宫门,有宫人上前引他们坐上皇家车骑,说是奉了圣上口谕,护送忠勇伯府夫人与大小姐回府。
盛夫人实则还有一点忧虑,虽然林茂南畏惧镇国公府的权势不敢薄待她和仙儿,可他若要管教宫中失仪态的女儿,却是任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如今圣上金口玉言让人护送,即是表明不再追究。不仅不追究,甚至算得上恩宠。
盛夫人最后一点忧虑也没了。她看着正笑眯眯托宫人向圣上道谢的女儿,目光扫到她发顶,无奈地摇了摇头。
仙儿今日戴了最喜爱的金累丝嵌宝珠蝴蝶发钿出门,现下少了一只,必是落在了宫里,找不回来了。权当是给她的教训吧。
养心殿中,永嘉帝拾起一只小小的累丝蝴蝶,教申公公取来匣子放进去,随手搁在了身后的多宝架上。
本以为此事已了,盛昭仪却在打听过养心殿发生的事后动了歪心思。
圣上平日里对两位小皇子态度平平,如今看来确是更喜爱小公主。她躺在寝殿里,望着头顶的百子千孙帐,渐渐有了个想法。
林娴君不知,她已经放弃了算计永嘉帝的想法。帝王心术也好,天家恩赐也罢,就冲他今日的举止,她不想把他扯进忠勇伯府这摊烂事里面。
时间还长,她总会有办法的。
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
忠勇伯府,云梦轩。
林婉萧浑身冷汗,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
不,那不是梦,那是她的上一世!
平日里安静和顺的眼神被疯狂和恨意取代。金曳云,林娴君,柴靖昌……她紧咬贝齿,在心中无声地发誓,必要这些人血债血偿。
林娴君从宫里回来,再见到林婉萧时就知道,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她了。
不管再怎么隐藏,她目光里的阴毒憎恨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林婉萧第一次违背金姨娘的意愿,尤其在盛夫人面前。这让她有种说不清的快意。
她口齿清晰地复述:“母亲,女儿想去敬柔长公主的踏春宴。”
在那些飘荡在京城的黑夜里,她知晓了许多秘密。可她被困在忠勇伯府,孤掌难鸣。只有走出去,才能破解眼前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