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府的规矩,不办婚礼,不设酒席,不宴宾客。重氏要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传承香火,许诺对方家里钱财、名爵、仙缘或者其他好处,这些条件双方会很早就谈好。”
傅一念顿了顿,有些自嘲地道:
“然后,这家的儿子便像是卖给了重氏,家中便与那儿子再无关系。到了成婚当日,海山司的玄马金骑会来府上直接把人接走,从此再不相见。”
司明镜问:“连送亲都无?”
“没有。”傅一念道:“重府娶亲一向一切从简,你不必担心会被我家中人认出。”
“倒是不拘小节。”司明镜评价道。
“岂止不拘小节,”傅一念冷笑道:“根本没人在意婚事本身,从头到尾,不过是等价交换罢了。”
司明镜不以为意地笑笑,又问道:
“所以,你昨夜逼着丁桑出海,是要逃婚?你早知道海山司的人会来抓你,怎么不早些逃掉?昨天可不是出海的好时机。”
傅一念道:“你以为我早没有逃吗?我一直在逃!那重蓝一年前就回了京,这一年里我东躲西藏,可是在陆上,我无论如何都会被找到。好不容易逃到怀州港,我想干脆逃到海上去,海山司一向不入深海,等我过海到了西渝洲,他们想要找我可要费些力气了。海山司事务繁多,没准时间久了,重氏会着急换人选,到时候即使我母亲再怎么拖延劝阻也没用了。”
司明镜道:“你现在逃也不晚。”
傅一念摇头:“晚了。昨夜你送我回来后,海山司的玄马金骑已经到了我这里。今日就是大婚的期限,而他们之所以现在还不将我抓走,只是昨日我在海上受了惊,又昏迷了一晚上,他们知道我身子弱,怕立即强行带走我,我会死在半路上。”
司明镜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死?”
“你身强体健,自然轻易死不了。”傅一念忍不住阴阳怪气,又道:
“现下我醒了,又过了这么久,我想他们很快就要提出启程。玄马金骑有仙术驱使,不是一般的脚程,即使怀州港与京城相隔千里,不到两个时辰也能抵达。但他们绝对不会拖到最后一刻才动身,如今已经快到晌午,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司明镜道:“你打算如何行事?”
傅一念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对司明镜道:
“我们就在此处换上对方的衣服,我袖中藏了易容的膏粉刀笔,你我容貌身量相似,费不了什么力气。”
他心知此刻是真的迫在眉睫,再难装作镇定,说着就开始解衣带,一边解一边小声催促司明镜。
司明镜一点也不着急,看着傅一念有些沉不住气地脱得只剩里衣,看够了,才慢悠悠地轻呵道:
“换!”
瞬间,两人全身的行头就完整地换到了对方身上,连束发的样式都换了过来。
傅一念又惊又喜:“你……!”
“你能在此时、此地碰到我,真的很幸运。”
司明镜起身,走到傅一念面前,抬手用拇指指腹在傅一念左眼眼角下轻轻抹了一下,那颗小痣便从他脸上消失了。傅一念抬眼看向司明镜,对方左眼角下果然出现了一颗一模一样的小痣。再一看,司明镜脸型骨相也略微调整,比起原来,更像一个男人的脸。
至此,足以以假乱真。
“我天生有些常人没有地能力,想必就是你说的那种——有资质修仙的人。不过,需要状态很好才能使出来,若是你三个月前找我,怕是不会有如今这般顺利。好在你我容貌相近,以我之力,稍施障眼法,一次维持个两三天倒是不难。”
“那你能变成男身吗?”傅一念急道。
“……”司明镜皱眉:“你当我是神仙吗?改动眉眼的小障眼法好做,男女如何能轻易变换?”
“好罢,好罢。”
傅一念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在他原本不知司明镜会仙术,早就准备好了对策:
“找你帮忙,是事急从权,我一时也找不到与我相貌相近的男子了。你声音男女莫辨,压了嗓子伪装男声应是不难。麻烦的事是你是女子,到了榻上难免露馅;之后可以随便找个机会假装受伤,你托词有了隐疾后重氏自会再娶,但就是新婚之夜这关难过。”
司明镜道:“那……我装作在成亲之前就受了伤?”
傅一念道:
“万万不可。已经嫁入重府的人不会被退亲,但新婚当天说不准。万一你当天晚上被退回到我母亲那里去,一定会露馅——别人分不清,但是我母亲一定能看出你不是我。”
“听好了,今夜洞房,你就用这套说辞。”
傅一念咳了咳,在司明镜诡异的注视下,一句一句道:
“娘子莫怪。”
“为夫不胜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