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见他刚才气势嚣张,瞬间又嬉皮笑脸,心下不喜,皱着眉头倒要听他怎么说。
“这姑娘欠了我许多钱,却迟迟还不上,公子呀,我们做这行也难,收不到钱可是要受罚的,这行也有规定,若是还不上钱,就要让欠钱人长点教训,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啊,可不要把我当坏人了……”
他耍滑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向来柔弱可欺沉默寡言的姜氏女开口了。
“你信口雌黄!”
蒋二狗一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又不由转向姜渝。
此时姜渝强忍泪水,眼中惊恐不定,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手中抱着画卷,细细弱弱地说:“不是他说的这样。”
坏了,蒋二狗想,坏了,他本来就是仗着姜女内敛可欺,不知分辩,才放心油嘴滑舌避重就轻,谁晓得她竟然开始说话了。他有些慌了,下意识厉声训斥:“你闭嘴!”
姜渝离他太近,明显被吓了一跳,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幼猫,几乎要跳起来。她眼中那滴要落不落的眼泪就簌簌落下,嘴唇发抖。
实在是引人生怜。
公子随从显然是个任侠仗义之人,立刻出言训斥:“你吼什么吼!”
蒋二狗即刻软了,再也做不出之前的气势。但他感到非常奇怪,这个姜渝之前还能骂他呢,怎么如今怕成这样,大声一点都要吓死的样子,好像自己是天大的恶人。
那公子一看,这明显有鬼,混混当着他的面堵人的嘴了。转眼看到姜渝单薄的身形,心下怜悯,走过去拉住姜渝的手腕,将她护在自己身后,还不忘轻声抱歉:“冒犯了。”话是这么说,但他手上很有分寸,是隔着衣服拉的,并没有触碰姜渝的皮肤,根本谈不上冒犯。
姜渝余光瞥了一眼他温雅的面容,规矩的动作,若有所思。但表面上仍是战战兢兢。
公子见她不安模样,不由柔声安抚道:“姑娘,我们在这里,你不要害怕,放心说话。”
姜渝却低下头,显得黯然神伤,微微发抖,似乎还是很害怕,不敢言的模样。
公子顿时更加不悦起来,转头扫了蒋二狗一眼,把蒋二狗吓得不敢看他。
看看这可恶的泼皮,把人家姑娘欺负的这样可怜!
他想到这里,语气愈加柔和了,甚至有些循循善诱:“姑娘,不要顾忌,我一定会替你解决这件事,而且让他们再也不能来骚扰你。”
他和姜渝套近乎。
“在下崔衍,字延卿,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姜渝细声道:“我……我叫姜渝,羊女姜,水俞渝。”
崔衍琢磨了片刻,笑着说:“那我们算是认识了,姜渝,你可以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他的随从简直抓耳挠腮,老天爷,有人这样和女孩子套近乎结果问完名字马上问事由的吗?这么不解风情,难怪二十二岁了还没有半个老婆。
姜渝点点头,怯怯看向蒋二狗,说:“他在我父亲病重时借了我钱,但是后来我凑足钱去还时又讨要了远超本金的利息,我还不起,求他宽限,但每次还钱总赶不上他要钱的利息长得快……后来他总是来骚扰我,还……还……”
她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咬牙切齿的说了出来:“还想要我以身抵债!我不从,他就带人砸我的画铺,之前有好心人替我出头,反被他们打伤……他姐姐是县老爷的小妾,大家都向着他,公子你是个好人,可是,还是不要惹火上身了。”姜渝说着说着潸然泪下。
她本就生的美,一哭更是梨花带雨,晶莹的眼泪断线玉珠一般从眼中滴落,连带着纤长浓密的眼睫也沾上泪滴,真是万分可怜我见犹怜。
崔衍看了顿感无措,既怜惜这女子被这样紧逼,已是下定决心为她讨回公道,又想到她受着这样的压迫,官府竟还成为泼皮混混们的帮凶,他更是气愤。
这件事他非管不可!
于是眉头一立,厉声问讯蒋二狗:“她说的可属实!”
蒋二狗明显眼神躲闪起来,但仍然死不认账。
“你有什么证据吗?在这里血口喷人!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他料想他们也无证据,没想到街坊邻居都听见动纷纷来凑热闹,人是越来越多。
有一个毛头小子见不惯他这副耍赖模样,跳出来就大喊:“我能作证!蒋二狗,你平日里就喜欢欺压邻里,调戏妇女,天天跑到姜姐姐这里生事!可恶至极!”
只要有人站出来,接下来大伙都议论纷纷,拿不善的眼神盯着蒋二狗。
蒋二狗平日里仗着姐夫横行霸道,但此时面对这么多双厌恶隐怒的眼睛,竟头一次感到害怕,不觉冷汗浸透后背。
他也是急中生乱,只想找回场子,昏了头直接质问崔衍:“这位公子,我敬你三分,才对你好言好语,可你处处偏袒,污我清白,难道你是衙门吗?竟能凭空给人定罪!?”
“我蒋二狗也不是好惹的,你知道我背后是谁吗?是县太爷,孙县令是我姐夫!”
本以为这样能唬住这年轻公子,却听崔衍嗤笑一声,带着万分嘲讽。
那年轻随从走上前来,满脸玩味,眼神中带着对智障的怜悯,从腰带里摸出一块玄铁令牌正对着他那张坎坷的脸,悠悠道。
“大理寺少卿在此,尔等安敢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