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丢不丢人?”一坐在末位的臣子道:“罪臣之女登堂入室,你我还要笑脸相迎!失踪三年而被找回,亏她还敢回来!”
“行了,你少点话吧。说是她失忆了,你看不出来……”回答他的人抬头向上看了看,直到闭上了嘴巴。
他二人继续郁闷地低着头,不敢碰席上的酒。
可他们却不知,不远的窗台后,一双眼睛将刚才的场景收入心中。
“妝幕,你来这么早啊?”窗台附近的沈妝幕应声而视,见皇后舅母正笑着跟她说话。
“闲着无事,我便来了。”
她舅母着正红色宫装,大发髻,戴金额冠,如此威严的装扮也不会显得刻板无趣。舅母的眼睛温柔,说话也轻声细语,沈妝幕儿时刚到宫里,她舅母每晚还会给她讲故事。
“那我们先进去吧。”沈妝幕向前迈了一步脚,又被皇后拦住胳膊,道:“等你舅舅来了再进去,你没了记忆,对宫里的事情不清楚,这是你回来第一次露面,一定得有你舅舅给你撑腰。”
她点了点头,迟迟不答,说什么都像是在欺骗她舅母。本是想去内堂坐坐,皇帝、太子和公主却已来到台阶前。
“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吧。”皇帝挥了挥袖子。
随着公公一声尖利的高呼,侍从轻轻地把门打开,皇帝等人陆续跨步走了进来。
最后进来的,是沈妝幕。
在公公高呼荣殊郡主的时候,无数双眼睛便看向门口,看着先踏进来的一只鞋,又缓缓向上看过她的衣裳,头饰,最后落在她的脸上,又打量起她的神色。
无数双眼睛黏在她的的身上,沈妝幕别扭地强迫自己看向前方,镇静自己的一呼一吸,走上台阶来到皇后身边。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跟台下无数双眼睛对视时,竟只看见了一排排的脑袋,不少人都是低着头撇向她,却又因撇不到而跃跃欲试着。
她扯唇一笑,瞬间就没什么兴趣了。
“咳咳。”皇帝这一声咳得刻意。
沈妝幕看过去,皇帝在向她使着眼色,提醒她别这么无礼。
果然,有一人撑着桌子站起身来,道:“陛下,臣等听闻郡主于失踪期间置身乡野,这模样也与曾前变了不少啊。”
沈妝幕眉毛一挑,她倒是没想到有人说的这么直白。
刺人地话已在嘴边,又被她自己生生拦下,她状似听不懂地看过去,道:“您是在说我吗?”
她语气平静,心里却憋屈的很。舅舅先前为了她能进宫,与众人说她性子和静,柔柔弱弱。她一听当即就不打算进宫了,可看着皇帝绑也得给她绑走的架势还是答应下来。
她本身就不是忍着的脾性,再说她儿时办的什么事儿早已传遍徽京各处,没了记忆性格也变了?这也太假了吧。
于是,沈妝幕成功安慰到了自己,等下谁再说她一句,她定要刺回去。
可等了一会子,竟没人开口再找她事儿。
场面寂静下来,方才说话那人摸了摸鼻子,看着她一副似乎都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情的表情,根本为难不下去,但说出了头没个尾总归没面子,便大剌剌地站在台下。
“这些事个儿朕已经说过多少次了,再有那些个心思,就自行斟酌。”皇帝声音威严,不容置疑,他又对那人道:“坐下吧。”
这场本就不欢乐的筵席因方才的插曲更加枯燥,就像再拧也拧不出水的手绢,哪怕是再明亮的烛火,再动人心弦的舞乐也救不回来。
皇帝心下清楚,下面的人都不乐意坐在这里。可他偏得拖着这群人,哪怕他走了,这群人也得待上一两个时辰,继续震一震这些人的心神,沈妝幕现在的路才能更平坦一些,以后的路,那是谁都保障不了的。
正好,沈妝幕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