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雨天西凌微没有跟盛心蕊报行踪,她说她只想呆在应忌玄身边。
她趁盛心蕊走亲戚还没回来的空当,回去拿了日记本,带到了应忌玄家里。
应忌玄让她去冲热水澡,西凌微不肯,她抱着日记本迫不及待就要看。应忌玄温声催促她,她却一时不慎朝他发了脾气,语气和态度充斥着焦躁的厌恶和不满。
和以往的小别扭截然不同。西凌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
应忌玄蹲在椅子前,沉默地望着,情绪几乎割破了她的眼睛。
她最后还是将本子放在一旁,缓慢抱住应忌玄湿润的身体。她埋头在他颈间,闻着他身上令人舒缓的味道,麻乱的脑海闪过白天他明明不安但仍不断安慰自己的画面,真心觉得。自己很不是东西。
她紧紧搂着应忌玄的脖子,不敢去看他的脸,低声道:“对不起,今天,请原谅我好吗。”
应忌玄摸了摸她的头发:“我原谅你。”
西凌微后退一些,撑着他肩膀,看着他。
“你可以对我发脾气,只要不怕我伤心。”应忌玄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不要这样看着我,微微,在我们的关系中,你发脾气并不能改变什么。”
西凌微点点头,无意间看到那只一直想亲近但总被自己轰开的小奶猫,胡乱晃着的视线就此滞住了。
应忌玄侧头吻着她腕骨,声音很轻:“我知道你现在难过,说出来会好受些,但你绷得好紧,会坏的,微微,答应我,去洗个热水澡?我等会儿会换新被套,也会去熬粥,我会比你把自己照顾得更好,看日记之前先把一切交给我,好吗?”
诚恳中带着祈求。
西凌微听着,干涩的眼眶终于滚出泪水,她再也忍不住般紧紧环着应忌玄,双眼紧闭熨着他的皮肤,哑声道:“对不起,应忌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可是我迈不过这道坎,我……我……”她微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望着那只黑猫澄澈的眼睛,说到最后几近无声。
“我好像要……疯了。”
西凌微最后在应忌玄的安抚下进了浴室,她静静躺着,盯着天花板。
应忌玄知道她一定会想,这种事别说是西凌微,换谁都会想。通常一个人待着,好好地想清楚想明白也就能缓过来,但偏偏他就担心西凌微一时想岔了,再也回不来。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西凌微出来后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像个莽撞的游魂,穿着单薄的衣服直直飘至桌前,也不管湿哒哒的头发在地毯上滴着水,只啪地翻开了深蓝色笔记本。
应忌玄皱眉,套好手上最后一个枕套后,拿着吹风机走过去,将她头发散开,开始吹发。
他并不很专心,余光关注着西凌微的一举一动。
西凌微则在他桌前取出一支笔,在本子上唰唰撕下几页信纸,迅速埋头誊抄着什么,好像下一秒这些就会跑去。她每翻过几页就在纸上记下几笔,字迹龙飞凤舞,下笔重,结构凌乱。但这些比之她此刻内心的凌乱程度实在规整了太多。
她双眼迸着过于激进的精光,眼睫不晃,鼻息几无,一向广袤的视野现今只框得下那乳白色纸张。她旁若无人地看着日记本内容,宛若一尊雕塑,不时还低声呢喃着,说着没人听清的自言自语,有时又不知神神叨叨和谁在交流。
彭光伟那样的人在场,一定会唾弃这就是一个彻底的疯子。敬越情在场,会说任何天才发现奥秘的时候都是这样。但唯一看得到的应忌玄,根本就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就连握住吹风机的手都在因眼前这一幕而轻颤。
应忌玄已经难以舒开他聚着的眉。他看见西凌微手下那张纸逐渐被墨迹填满,便把视线落在她日记本上,粗略扫一眼,竟发现她梦境清晰到能记得每一个人讲话时的表情。
他心一震,还想再看,却对上了西凌微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
西凌微不回头,将本子一合,探究质问的眼看得应忌玄心虚。
应忌玄避开她视线,关掉吹风机,垂下眼皮抓了一把她长发:“怎么不写了?”
西凌微端详他片刻,回头将日记本往前一推,把那几张纸叠好压在一本书下:“我现在好多了。”
她说这话时,语调冰冷得像是两人第一天见面。
应忌玄吻在她头顶,将放在一旁的热水杯推给她:“喝点。”
西凌微接过,一口饮尽,放回桌上摩挲着杯壁:“你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不用担心。”
应忌玄想怎么可能不担心。不过对着西凌微,他还是笑笑:“那我会陪你弄清楚。”
西凌微流转在杯壁的目光停滞一瞬,再顺着玻璃上倒影,看到了应忌玄背光的挺拔影子。还是那样让人安心。
她收回视线,砰地将杯子放在一旁,转身牵起了他的手:“那你去了英国我们每天发消息,打电话。”
应忌玄不会拒绝她的要求,而且这也正是他所渴望的:“好。”
西凌微对他微笑:“你说的给我的粥呢?我很饿。”
应忌玄浅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转身离开,却没见到西凌微最后那空旷又眷恋的双眼。
她真是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