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黄金善从不是瞻前顾后之辈,她提起手腕,右手袖子里划出一把小刀,左手手腕层层叠叠的刀疤上又添一笔。
掺了她血的药汤,白五似是没喝出来。
但让他好好喝药是有条件的,黄金善把之前他给自己的一百两又还给他了。
某种程度上这位大侠还有点见钱眼开。
蒋若木在一旁讲着官府的盖棺定论。云飞确是吴展所杀,何店主也确是春莲所杀,但一切与春莲说的却不相同。
三人刚刚其实都有些体察到了,春莲这一番长篇大论,原是没有必要对着他们讲的,刻意留在长廊里,恐也是在找机会动手。少女的眼泪洗不掉三人的疑心,她已杀过一人,未必如此心软,黄金善早早就开始憋气了。这种需要提前服用的解药必然有时效,三人的商谈未知长短,为以防万一春莲肯定会把解药带在身上,出手前再吃,蒋若木也是因此猜到那药在她的锦袋里。
春莲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如何能几天顺清其中恩怨,甚至还出手杀人,吴展这个“爹”必然难逃其责。
黄金善看吴展和翠玉楼的亲缘浅到微不可察,父女关系恐怕沾不上。果然,如官府的捕头所说,吴展的妻子确是在他刚入狱时生产过,但孩子已夭折了,那玉佩也是机缘巧合到了春莲手上,云飞无意间瞧见了玉佩,一番探究,应该也是知道了此人并非自己的侄女,故而也没和吴展说过。他常来翠玉楼,没准真是因为觉得黄金善可怜。
但吴展却并非善类,作为一个已走到穷途末路的赌徒,他已知春莲不是自己真的女儿,却喜于自己平白多了个女儿,他骗了春莲。春莲恐怕不知道,自己以为的这爹,本想将自己送给何店主抵债,没成想何店主对这样小的姑娘不感兴趣,吴展没法了,只能怂恿春莲犯险。
“官府会怎么判?”黄金善问道。
“吴展和春莲难逃一死了。”听了这事情原委,蒋若木也总觉得心里仿佛卡了个石头,难受得很。
“十五六岁的年纪,几天内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爱恨都来得如此之快。”白五靠在床架上,嘴里吐出的话都有气无力,“可惜识人不清。傻事都犯过以后,再后悔也晚了。”
黄金善不忍这两人都如此伤怀,思考着如何挽回一二,“春莲主要是受人挑唆,况且年纪尚小,按律法,死刑应是有转圜余地的吧?”
“本也应是罪不至死的,”蒋若木叹息道,“但何家家大业大,可谓翡城第一大富,他们不肯放过,官府也难办。”
“这不必担心,你只管让官府按律量刑,”黄金善又找回了她那自信的眼神,“只要熬过五天,何家便再也说不上话了。”
她传给吴妈妈的消息,到京城需两天,回来再两天,五天时间绰绰有余。没人知道,陛下此番病重是因为对南洋传来的某种新物件过敏,而这何家,正是走私南洋之物发家,他们已是死局。
“此案已破,你父母可还满意?”黄金善找到了人,也无需在翡城继续停留了,最好是尽快启程去白玉山庄,但是她和白玉春身份特殊,这上路的盘缠和路引,恐怕都需要这位大少爷帮帮忙。
“我父母特别满意,尤其满意我还碰到了你,”蒋若木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就是……额……”
“怎么回事,快说,别扭扭捏捏的。”观他神色,黄金善有种不祥的预感。
“就是……唉我说了善儿姐你千万别生气啊,”蒋若木不敢看黄金善的目光,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口气吐完了剩下的话,“就是我爹娘说要我把你带回去,让你给我做妾!”
黄金善无语至极,抿嘴看他,他竟还不敢睁眼,只得扶额叹气。
蒋若木半睁一只眼,见黄金善没有暴怒,便继续说道,“你真别生气善儿姐,我爹娘就是觉得外嫁女到底还是更稳妥,他们怕陛下哪日想起你父亲的事又怪罪于你,而且他们一直觉得,你要是回了京城,我也会乖乖待在京城,不会再到处乱跑了。”
“那你父母怎么不收我做义女,还让我给你做妾?”黄金善质问道,她其实心里知道,两家父母算是看着她和蒋若木一起长大的,是真心把两家的孩子都当成亲生子,怂恿蒋若木父母让他纳妾的恐怕另有其人,“又是你那小姨吧,成天叽叽喳喳的,没安好心!”
“确实是,她就一直想把她夫家长门那个嫡女嫁给我,我若是要纳妾,我父母必定赶在这之前先促成我的婚事,她好借此拿捏我,”此事蒋若木确实也无能为力,论内宅之事,他小姨功力深厚,他完全斗不过,“我这段时间不在京城,我爸妈已是彻彻底底被她说服了,我小姨今天还来信说……”
说及此处,蒋若木已有些崩溃了,“说我再不回去就来翡城抓我们两个。”
黄金善真的不知道蒋府这些人都想得是些啥,她要和蒋若木定亲时,谢飞光便杀过来两次,她要真的给蒋若木做妾,谢飞光怕不是会屠了蒋府满门吧。
“依我看,要不想被抓到,我们可能得先跑了,抓紧时间出发去白玉山庄吧。”黄金善看了眼白五,他刚正喝着茶盯着他俩看戏,她看过去时白五立刻将头别开假装无事发生。
“有这么急迫吗,我小姨就是赶过来也得两天吧?”
“不是你小姨要过来的问题,你用的那些银钱都有蒋府的记号,若是用这些钱,不管跑到哪里他们都能找着。”
“所以,咱们可能得自己攒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