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敏啊呀一声,剥开毛毯,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看。只看见蓝色,水洗过的天空那样的浓郁。
她更加好奇,挣扎着要把整张脸露出来。
随后是一声叹息。
仿佛是无奈。
一双手落在鄢敏脸旁,利落地拉下毛毯,盖住她的脸。
“别动。”
低沉的声音响起。
鄢敏的脸红了又红,就没有再动了。
温热的触感自绒线外沁入。完全陌生的体温,蚂蚁似的在她胳膊攀爬。酥酥麻麻。
鄢敏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童年时,她执意探险空无一人的山洞。把伙伴甩到脑后,一头冲进陌生异境。原来里面并没有野兽和女鬼,反而遍布层层叠叠的花,纱一样的湖泊。
那种心情,可是快乐,可是奇妙,可是自由,却带着惴惴不安,恍惚中觉得不真实,又没办法证明真假。
不想闭上眼睛,因为怕会消失。
耳边闪过车的呼啸,鄢敏在那声音中落地。
毛毯落下,她坐在货车车厢,段冬阳在她面前。
可是车门半掩着,她只能看到一半的他。
她看到他特地侧过身,在别人面前遮住她的脸,在淡蓝色的天空和扑扑飞的白鸽中,段冬阳低声吩咐道:“不要围在这里,大家忙累,先去吃早餐吧。”
然后人群四散开,渐渐走远了,只剩下她和段冬阳。
车厢还遗留着淡淡的薄荷香,她一个人坐在黑暗中,段冬阳得了空,却没有进来,只探过身,递来一包纸巾。
鄢敏怔了怔,伸手去接,那纤长的手指,一碰到她的手,就立刻缩了回去。
鄢敏讪讪,一把将纸巾扔出去,人跟着跳下车。
“用不着你的同情,以为我是因为你的话而哭的吗?”她对段冬阳喊道:“不要自作多情了!就凭你?你是个什么东西?”
说完,还觉得不够解气,她三两步到那包纸巾旁边,狠狠跺上两脚。
那包可怜的纸吱呀一声,就扁了。
踏完才觉得自己行为的幼稚,可是不肯承认,鄢敏撇着嘴,气呼呼地在一旁站。
段冬阳的脸刹那阴沉下来,他默默走到鄢敏身边,弯下腰拾起那包纸,丢进垃圾桶。
鄢敏意兴阑珊,去沙发上拿自己的书包,刚背到背上,就感到胳膊上的伤口一阵刺痛。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可没走出两步,却猛然发觉两肩一轻。
抬起头,自己的书包竟背在段冬阳身上。
他的脸色和刚才一样阴沉。
可是背着嫩粉色,带蕾丝的书包,又硕大无比,实在不能让人忽视。倒显得滑稽,不那么严肃。
可惜鄢敏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笑不出来,只想夺回书包。
段冬阳仿佛看透了她,没等她做出反应,便大步向前走。
鄢敏步子比他小,跟上去颇有些吃力,渐渐也就放弃了,只能恨恨跺脚。
到了教室,先看见她的书包躺在桌面上,鄢敏把书包重重塞回抽屉。
她知道段冬阳听到了,可他偏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盯着书看。
鄢敏把脸一沉,也拿出书来学。
他不是做老豆的优秀儿子吗?不是想万事争先吗?
她就偏要比他强。
她没有别的,唯独脑子灵光。
无论文章还是公式,看过一遍,就会像照相机一样留档在脑子里。所以,从读书以来,她的成绩,就从未委居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