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进帐之后粗粗查验了一遍,退出来朝姜逸回话,“禀大人,病人的伤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什么大碍,擦些金疮药,过些时日自己就好了。”
帐子里的柳腰腰怯怯的问,“会留疤吗?”
大夫心中无语,皮都没破,怎会留疤?面上却没表现出来,看他身上的衣裳是下人打扮,却躺在主人床榻上,又挨了打,怕是后院争宠被教训了。
以色侍人的奴才,自然是尤其在乎面容,倒也是情有可原,他笃定的答话,“必然不会。”
柳腰腰心中虽知道应该不会留疤,但听到大夫的确认,他心中才真正的松了口气。他不敢想象,若是脸上有什么不好,自己该怎么办。姜娘就是再喜欢他,也没性子长久的对着一个破了相的男子。
还好,还好。
姜逸送走了大夫,拿着一盏金疮药回来,在床边坐下,卷起他的裤腿,轻柔的给他上了药。脸上的巴掌印也细细的抹了。才道,“今儿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
柳腰腰被姜逸一哄,刚刚憋住的眼泪又要往下掉,声音带着哭腔,“姜娘,还好你及时赶回来了,呜呜呜……”
他只字不提主君骂他的那些话,毕竟那是她亲生父亲,就是再有不是,也不能由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抱怨的话。他也不敢提小阁楼里的手帕被翻检出来的事情,自己以前的名声本就不好了,若是被她知道自己连个私隐的东西都没藏住,还叫府上的下人都知道了,只怕也会觉得自己放荡。
只往姜逸的怀里钻,想让自己可怜的模样多博些她的心疼。
姜逸将人搂入怀中,轻哄着,“别怕、别怕,腰腰别怕,不会再有下次了。”
柳腰腰哭着哭着便睡着了,姜逸替他盖好被子之后才轻手轻脚的离开,又嘱咐了日冕好生照看,才往正寝去。
心中一直忐忑的姜父见姜逸来了,连忙陪着笑脸上前,小心斟酌着语气道,“逸儿来了,快坐。我从库房找了上好的金疮药,正准备给你送过去呢,可巧你就来了。”
姜逸在下首找了个椅子坐下,周边伺候的侍儿极有眼色的上了茶,便默默退了下去。
她抬眸望向姜父手里的金疮药,并没去接,目光移到姜父面上,淡淡的问,“父亲如今气可顺了?”
姜父局促的收回手,轻声解释,“逸儿,为父只是想你身边的人妥帖些,并没有旁的意思。你不喜欢,为父以后再也不插手了。”
“许多事情我自有分寸”姜逸冷着脸说,“父亲若是闲的无事就多出去转转,或者管好母亲,别把目光天天盯在我成不成婚,纳不纳侍上面。”
他的逸儿从来没有这样急言令色的对他说过话,姜父难过的敛了眸子,只觉一腔真心被冷水浇了个透,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姜逸仍旧冷脸道,“朝中还有事情,我准备初三启程回上京。”
姜父见女儿连小年夜都不过了就要走,心中这才慌了,“逸儿,我,为父错了,以后再不插手你的事了。你别走好不好。”
他心中着急,说出的话都有些颠三倒四。逸儿这一走,自个在妻主面前就更没脸了,还不定怎骂他。
可姜逸面上没有松动的样子,姜父这才意识到,她是真的生气了。顿时万念俱灰,心中更是将柳腰腰的祖宗八辈骂了个遍。却也知道眼下再不能再为难他了。
姜父喃喃的道:“自打你出息了,你母亲便常年不着家了,花枝巷里不知养了多少个。你弟弟年岁又小,这府上看似繁华,我却是孤零零的。好在有连翘日日陪在我身边,他妥帖,恭顺,为父觉得他是个好的,想着你一个人在上京,身边的人不稳重我就着急了,也是一门心思的想把连翘放到你身边伺候。”
“逸儿,你是爹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若你和为父生分了,我这心里就和刀绞一般。”
姜逸看着父亲伤心欲绝的模样,想到了这二十几年来他对自己的悉心照顾,他确乎是把自己当成眼珠子一般疼爱。心中滑过一丝不忍,软了语气,“并不是要和父亲生分了,确实是公务繁忙……”
“逸儿,爹爹保证不再为难那个柳腰腰了,你就过完小年再走吧。”姜父并不信她是公务繁忙,只以为她还在气着自己。一时又有些心酸,为了个男人,把自己这个亲爹抛到脑后了。
姜逸叹了口气,“爹,此事就这样揭过了,您也不用担心我会和家里生分了,初三我确是有事要走。”
“还有小雁之前和我说,想去上京玩一阵子,您要是放心就让他跟着我去,住在我府上。”
自己的女儿主意一向拿的定,姜父已经知道再难转圜了,不过小雁跟着去也好,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在女儿面前多说说好话。二来上京高门大户多,小雁倚靠这姐姐,找的妻家肯定比在淮阳的都好。
这样自己在妻主面前也好有个说辞和交代。
“那好吧,只是小雁他皮猴子似的,逸儿你得多费心了。”
“嗯”——
柳腰腰登上返程的大船的那一刻,才真正相信,他们居然能这么快的回去了。脸上难掩开心的神色,在日冕和月华搀扶下慢慢进了船舱。
姜逸进来的时候,见他趴在床上用双手支这脑袋,两条小腿翘起来,欢快的晃着。
她笑道,“这下开心了?”
柳腰腰后知后觉自己因为离开姜宅而开心的太过,竟不知收敛了,他忙从床上爬起来,低低的唤了一声,“姜娘”然后拿眼偷偷去瞧她的脸色。
“身上还痛吗?”姜逸神色如常的温声问他。
“不怎么疼了”柳腰腰渐渐放下了心,伸着手想让她抱。
姜逸顺手就将人带入怀中,卷起他的裤腿看了看他膝盖上的淤青,确实散的差不多了,果然年轻恢复的就是快。再看他脸上,一丝印记都看不出来了。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