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前喜欢喝清茶,喜欢在屋里点许多蜡烛,让屋子亮堂堂的,即便是和他恩爱缱绻的时候也不灭一盏。
她不喜欢男子手上涂蔻丹,在淮阳的时候,老宅的侍儿在他们院里伺候,饭毕,其中一个手上涂了水仙花的蔻丹,将一盆温水捧到姜逸面前,泛着玫红光泽的指甲叩在铜盆上。
姜逸转身净手,目光落在那蔻丹上时,抬手的动作一滞,皱了眉。那侍儿低垂着眼眸瞧不见,站在她身侧的他瞧了个正着。
他在姜逸身边半年,一日日揣摩着她的习惯和喜恶,如今已经小有所成,有时候姜逸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做什么事情。
就连夜里燃烛这件事,他由以前的扭捏,难为情,到现在也不知不觉间习惯了——
净了手,姜逸接过柳腰腰递上来的手巾,转眼看了墙上的更漏,轻声说,“时辰还早,我看会书,你自己玩一会。”
“好”柳腰腰轻声应了,又在她看书的小塌前亲手加了两盏烛火,才转身进了内室,换了褻衣。
姜逸看了许久的书,目中都有些涩了,错眼见瞧见窗台上摆了一盆花,用的是这个时节的花,错落搭配而成。颜色搭配的浓淡得宜,花型修剪的窈窕,和之前她房中摆放的花束不一样了。
姜逸轻笑,肯定是巧荷摆弄的了,真是生了一双巧手,看来柳腰腰打发他去侍弄花木,倒是歪打正着了。
她扔开手中的书,准备起身,却看见柳腰腰跪在小塌前,安安静静的替她揉着腿。他的动作很轻,自己看书入迷,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他的动作。
姜逸有一瞬间的愣神,柳腰腰以前在她身边的时候,既矫情又闹腾。她要是看书,他嘴上答应着自己玩,但过不了一刻钟,他就要磨蹭到她身边来。时常是她坐在书案前看书,他就坐到了她腿上,搂着她的脖颈,缠着她让她陪他下棋,说话。
她抬眸看了看更漏,已经半个时辰了,再看向柳腰腰的时候,目光软了几分。
姜逸撑着身子,从小塌上坐了起来,牵过他的手,温声问,“按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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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修文)
◎这怎么又玩上新花样了◎
指尖传来女子温热的触感,柳腰腰停了手上的动作,仰头迎上姜逸的目光,轻声答,“没多久”脑中思索片刻后又道,“前几日我请了个擅推拿的师傅入府,特意向他学了这手艺,姜娘觉得舒坦吗?”
姜逸目光下视,点头、“挺好的”
她忽然想起一事,“你白天不是同小雁一起,上何夫子的课吗?怎么还有时间去学这些?”
柳腰腰轻声道,“何夫子的课申时(下午四点)就散了,姜娘你一向回来的晚,我就趁着这空档学学手艺,也便在姜娘疲乏的时候替您松松乏。”
姜逸倚靠在小塌上,执着柳腰腰素手,捋过他一根根莹润修长的指节,瞧着尚跪在塌前脚凳上的男子。他仰着脸,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她轻声道,“腰腰这双手不仅写的一手好字,弹得悠扬的琵琶曲,如今还会推拿了,我真是三生有幸,才得了这样妙的夫郎在身边。”
柳腰腰得了‘夫郎’二字,眸中神色一顿,紧接着就像是春雪消融,泛起异彩。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欢喜,嘴上还不忘谦虚,“我,我怎么担得起姜娘如此夸赞,是腰腰三生有幸,才能侍奉姜娘才对呢。”
“你这张嘴,跟抹了蜜似的,向来能哄我高兴”奉承人的话听着总是受用的,姜逸也跟着笑了,“对了,你跟着何夫子听课也有一个月了,学的怎么样了?”
柳腰腰原本月牙弯弯的眼眸,立刻耷拉了下来,心中开始打鼓,不会今晚要查我功课吧!他愣了片刻才谨慎的答话,“挺好的呀,夫子的课我每天都有认真学。”
“哦?”榻上的女子眼眸轻眯,显然对他的话不怎么相信。
柳腰腰的心跳加速。
姜逸手上用了几分力道,随意道,“起来,今儿时辰尚早,我正好查查你可有什么长进。”
柳腰腰心中叫苦不迭,又不敢违逆,磨磨蹭蹭的起身,垂手在榻前站着。脑子飞转,想找个话题岔开,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他在心中哀嚎,他的生辰礼物能不能就是不要查他功课呀!
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中念叨,他知道,他但凡敢说出来,姜逸肯定要气死。
姜逸看着他那张精彩纷呈的脸,幽幽道,“你自己先说说,听了何夫子一个月的课,学着些什么东西?”
柳腰腰想了想轻声答,“这个月何夫子讲了史记节选,和围棋的操局之道。”
“这些东西深奥晦涩,夫子却并不要求我们学会多少下棋的技法,培养一个大局观念,让我们跳脱出眼前小利得失,平衡局面,着眼长久的胜负。”
姜逸听着他这番宏论,不以为然的笑了,“道理人人都懂,可要真正做起来,却不容易。”
“是呢”柳腰腰也点头,喃喃道,“其实之前我也明白,我不必和小新在暗地里争来抢去,我只要做好分内之事,能讨姜娘欢心,许多事情姜娘必定会替我做主。但是我仗着姜娘爱我,我就忘乎所以,在自己没能力的时候,急切的想管家。不就是被眼前小利迷失心智,以至于差一点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姜逸听他能这般剖析根本的分析前事,收了收周身的懒散,深看了他一眼,“看来这何夫子我没白请。”
柳腰腰得了这间接的夸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朝着姜逸莞尔一笑,“我现在算是明白过来了,我以后只要侍奉好姜娘,讨得姜娘欢心,就不用争任何东西,该给我的姜娘都会给我,对吗?”
姜逸瞧着柳腰腰,明明还是那样稚嫩的一张脸,此刻看去却又一样了。她没答他的话,只朝她招招手,“来”
柳腰腰面上一喜,轻快的上了塌,跨坐在她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