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提灯的手不露痕迹地一顿,漆黑衮服被琉璃光照得忽明忽暗,冕旒的昳丽面容一片幽暗,语调清幽平缓:“是。”
见他承认,赢秀愈发觉得自己误会了对方,念叨道:“你亲自回府取银子?何不叫人帮忙?”
堂堂天子,竟然要亲自取银子,底下的宫人未免也太怠慢了。裙6⑧④岜⑧5㈠⑤硫
赢秀有些替他忿忿不平,又有点不可置信,这些小事,当真要天子亲力亲为吗?
只可惜他没当过天子,无从判断真假。
不等帝王回答,赢秀忍不住伸手触碰那盏琉璃灯,眼前这盏灯,与那夜他在湖心亭摔碎的灯一模一样,晶莹剔透的琉璃,朦胧倒映出少年匀净秀气的面容。
黑发雪肌,像是一尊郁丽瓷像。
——总而言之,自己还是那么好看。
赢秀弯眉,看见灯中的人影也跟着微微弯眉。
一旁,帝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将他所有细微的举动收之眼底,包括他眉眼间的笑意。
难得的,帝王低声解释道:“不是寡人亲自去取的。这些日子北朝有意生事,寡人花了些时日应对,故而来迟。”
赢秀接过那盏灯,眸光微抬,看向他,随口道:“你在向我道歉么?”
这几日过去,他隐隐咂摸出些许端倪,刺杀天子,按理说早该被凌迟处死。但是帝王没有杀他,也没有伤他,甚至还请太医为他看诊。
赢秀莫名觉得,南朝天子残忍暴虐的表象下,其实还是他的谢舟。
左右都会死,担惊受怕也是死,没心没肺也是死,何不死得轻松一点。
——想清楚后,赢秀决定破罐子破摔。
……道歉?
帝王古井无波的眸色微微泛起波澜,凝视着赢秀清澈眼眸中的亮光,轻轻颔首,“是寡人的错。”
赢秀得寸进尺,“你既然知错,是不是应该想法子赔礼?”
帝王安静地望着赢秀,等着他接下来的要求,或许是求他放他出去,又或许是要他解开链子……
谁知赢秀竟然道:“你以后每天都来看我,好不好?”
少年眼眸亮晶晶,漼漼生光,仰着头,盛满了期待。
琉璃灯的明光落进他的眸底,还不及他的眸光明亮。
帝王一怔,“好。”
赢秀并未见好就收,反倒继续得寸进尺,像命令谢舟一般命令帝王:“伸手。”
几乎是不假思索,帝王依言从箭袖中探出手,悬腕若玉,骨骼修长,一双极其漂亮的手。
赢秀一把抓住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凉,他眉头微轩,低声道:“冬日还未尽,你怎的不穿多点?万一又生病了怎么办?”
他还记得,在荆州山径的马车上,谢舟突然发病,浑身都是冰的,吓了他一跳。
……冬日未尽?
如今已是初春了,开春已有将近三旬,赢秀被困宥在殿中,看不见外面的料峭春光,以为如今还是冬日。
眨眼之间,帝王便已经想明白其中缘由,清寒眸光微微一敛,“如今已经开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