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家姑娘,是个坚韧的。”胤禛又道。
这可是个不低的评价,弘书更加好奇岳湘入宫选秀这背后的故事了:“阿玛详细说说?”
胤禛瞥了他一眼,见他眼中全是好奇没有一点感情,暗叹这小子真是一点儿没开窍,不过背后之事还是可以说说的,免得这小子被那些流言蜚语影响,日后后宫不宁。
在胤禛的叙述中,弘书厘清了岳湘选秀的前后因果。
被弘书救回来后,岳湘当日便被接回家中休养,虽然没受什么伤,但到底中了药,还是养了月余才重新出现在人前。一开始倒还好,见得都是亲朋好友,对她只有关心关爱的,没听着一点儿闲话。
但随着开春了,宴会逐渐增多,免不了接了帖子去人家府上赴宴,家里人其实不太想让她去,毕竟虽说少,但外面还是有一些闲话的,她们并不想让岳湘承受这些。但岳湘是个聪慧的,她如何不知道外面肯定有闲言碎语,也并不是遭了事就自闭的性格,她觉得与其躲在家中任人说闲话,更应该站出来让那些说闲话看清楚,她好好的,少一天到晚嚼舌根。
初时,她的态度确实让很多人改观,毕竟以当下大家闺秀们受到的教育和社会压力、以及心里素质来说,若真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还真做不到这么淡然。
但,这世上从来都不少阴沟里的生物,他们或是嫉妒、或是心理扭曲,就爱给纯白泼上脏水。
突然某一天,关于岳湘被人贩子下过药的事甚嚣尘上。中药这事,为了那些女孩子考虑,弘书当时是下了令封口的,知道这事的人很少,而女孩子的家人更不可能去宣扬这件事,所以外面都只知道太子殿下是外出游玩时恰巧遇到人贩子,顺手将人救了下来,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加上一些家贫的女子被接回家时不可避免被左邻右舍看到,她们只是有些凌乱却完整未曾换过的衣衫也打消了许多人的猜测,所以这一批女孩子其实并没有遭遇多么汹涌的舆论,几乎没有像其他事件一样因为名声受损就寻死的。
所以,很明显,这事突然被爆出来是有有心人在后面做推手,既然谋划此事,就绝不可能只有这一步棋,所以后续放出许多造谣的“细节”也就顺理成章,这些细节里甚至包括岳湘身上哪里有什么印记。
别管这谣传印记是真的假的,岳湘都无法反驳和澄清,她总不可能脱了衣服让大家看看她身上没有那些印记,便是对外说一声没有都是不成的,这只会让有心人推动大家去谈论“哦,原来岳湘身体那里没有那个印记”。
当一个女孩子的身体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时,这对她的名誉和影响并不比真的被如何了小。
所以岳家能做的只有消灭流言以及传言的人,除了报官抓人,岳湘的兄长们也会亲自带人去抓那些传谣的人,但这样的态度却又被说成是恼羞成怒,更加证明谣言说的都是真的。
岳家也下了力气查背后之人,虽然从最开始传出谣言的人口中问到让他们办事的人的形貌,但在这个年代想要靠几句描述找到人何其艰难。而且背后的推手明显是干这事的熟手,用的中间人也是谁都没见过的生面孔,岳家地毯式的问了一圈人,愣是没有查到这样形貌的人在事情爆发后再次出现的迹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事件的主人公岳湘在事情爆发后关闭院门半月不出,就连她娘高夫人也不能见到她。半个月后,岳湘突然打开院门,人瘦了一大圈,精神却没有众人想象的差。
也是她出现后,岳家突然停下了所有动作,将撒出去的人都收了回来,闭门低调。
胤禛难得仔细地说起了这一段:“她与高夫人说,旁人的言论是最难控制的,背后之人如此作为,无非是想坏她名声、破她姻缘、逼她去死,她偏不如那些人的意,她要好好活着,要光明正大的活着,要有一份余生谁也不敢再拿这件事说嘴的姻缘。”胤禛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欣赏,“入宫选秀,一可以证明她的清白,二若宫中赐婚,谁也不敢再以此事说她不是。她问高夫人和岳家几个儿子,可愿意让她借用父亲的军功为自己换一份御赐的婚事,不求正妻,侧室亦可。”
弘书若有所思,道:“这个侧室,指的应该不是我的侧室。”
“高夫人去求了你十三婶。”胤禛道,“是你二十四叔。”
弘书的二十四叔,允祕,康熙五十五年出生,比岳湘大一岁,比弘书大三岁,今年的二月份,胤禛将上一届选秀因为年纪小只留牌子未赐婚的海望之女乌雅氏赐给他为嫡福晋,大婚时间目前还未定下。
“倒也不算错。”弘书叹了口气,乌雅氏的父亲海望是内大臣,与岳钟琪不相伯仲,更重要的是她是德妃的侄孙女,从这一层关系上说岳湘为侧也不算辱没了她,而乌雅氏的身份也不会完全压过她去,让她日后在后院被压制的全无还手之力。而允祕虽然目前还未被封爵,但以后少不了一个郡王爵,而允祕和弘书的关系并不亲近,日后估计也成不了实权郡王,只要岳家能保持目前的地位,允祕日后也不敢拿这事磋磨岳湘。
高夫人为了女儿,也算是殚心竭虑了。
“那阿玛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把岳姑娘指给我?”虽然大致有猜测,但弘书还是问了出来,毕竟他还记着,阿玛一直以来对岳钟琪可没有多少信任。
难道阿玛就不怕岳钟琪日后仗着手中军权来个外戚专政,甚至改朝换代?
胤禛沉默地看着儿子,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三叔比朕大一岁,你五叔比朕小一岁,老七、老十五年纪更小,却也走的更早,你十三叔身体也没多好,前两年那一场大病若不是你鼓捣出来的手术怕是也熬不过去。”
本来表情轻松的弘书被这一番话说的喉咙发紧,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胤禛挥手打断。
“朕的身体朕知道,一向也不太康健,雍正八年那一场病到底伤了些底子,这两年也越发觉得短了精神,多批些折子就觉得腰酸背痛,夜里也不大安眠。今次病这一场,更觉得疲累无法消去。”
胤禛顿了顿:“你,虽然聪慧,到底年岁还小,若……当年你皇玛法亲政的艰难尚在眼前,朕不能不早做打算。”
弘书又想说话,胤禛却不给他机会:“听朕说,你那些叔叔,除了你十三叔,年纪大的那些既要敬着也要防着,不要让他们掌实权。你和二十一关系好,但他能做些文人墨客之事,参政能力却不足,余下的二十二几个,目前还看不出来,到时候先给个爵位施恩,能用就用,用不了只要不犯忌讳养着就是。”
“你十三叔。”胤禛叹了口气,“你十三叔的身体比朕好不了多少,说不得就要与朕前后脚,弘暾还算有他阿玛几分样子,可以多加培养。”
“其他的文臣武将,你这阵子多有接触,日后可以慢慢看,朕不会给你留辅政大臣。”
“满蒙八旗,是大清的根基。宗室,是爱新觉罗家的支撑。”胤禛深深看着弘书,“你想做到真正的满汉融合,朕不反对。但你不能忘本,要记得八旗和宗室永远是你的后路。”
“岳钟琪,是一个不错的人选,能力有、军权有,还有一个好祖宗、好“家风”。这家风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囚笼,从过去这些年他的表现来看,他没有那个锐气去挣脱这个囚笼。即便他日后能挣脱,想来一出外戚专权,满蒙八旗和宗室也不会同意。”
“几方制衡,你也有转圜的余地。”
第220章
神武门大开,在安全距离以外等着的众人微微躁动起来,个个都踮起脚尖伸长脖子,随着宫内一位位秀女的走出,喜悦的微笑爬上了这些人的脸庞。
车轱辘声渐渐远去,神武门又重新恢复了凛然不可侵犯的静谧,与之相反的是各家各户里喧闹的人声。
在经过一番忙乱后,有秀女的人家不约而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然后用期盼的眼光看着家中未来的“荣耀”:“可得皇后娘娘召见?”
秀女们不约而同的摇头让所有人都露出失望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