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姐确实十分节省,一周像是只有两套衣服,单双日换着穿,总是背一个单肩帆布包,也从不见她带什么饰品,擦什么香水,朴素的过了头。每天自己带饭,聚餐能推就推。她不参与八卦,并不代表其他人不议论她,尤其午餐时间,她总不在,同事们也不忌讳指名道姓。
“苇姐家里很困难吗?”
“也没吧。听说是a城本市人呢!”
“那是成家了?”
“也没有吧。好像连男朋友都没,上次张姐还说给她介绍来着……”
“那是什么情况?是爱看演唱会,旅游,还是抽盲盒?”
“你少来!就知道以己度人,必须有个烧钱的爱好才行是吧!有些人就是爱省钱啊,又咋了。”——这位女同事说出了我的心声。
不过我也能理解,无欲则刚的人太可怕了。
本司唯一能和苇姐决一高下的,是技术部四十二岁的赵哥——赵哥结婚了,顺应国家政策生了二胎,前几年买了房子,从此背上了巨额房贷,去年被一家有名的科技公司裁员,几番辗转才沦落到我们这儿,干活比地里老黄牛还拼命,深夜下了班还要跑几单顺风车这样子。
“不会苇姐也买房了吧……”
“这么一说就有可能了,真是年少有为啊。”
“所以说咱们还在这儿替别人担心,其实人家早就是有产阶级了……”——怎么还酸溜溜的呢?
财务部徐振再次出马:“放屁!就她能买房?我真的要笑死!那穷酸样,买辆破车不错了!”
对哦,这倒提醒了我,苇姐有辆车。
我才21岁,在办公室里享有一些天真的特权。
此时我撑着下巴,一脸崇拜地看着办公室里挥斥方遒的“徐哥”:“对了,您开什么车来着?”
徐振身穿始祖鸟,脚踏萨罗蒙,在一众目光中,脸色黑了一点。
也对,他买不起。
*
我知道苇姐有辆车,是因为有天晚上下雨,我打车的时候打到了。
赵哥下班开顺风车的事情人尽皆知,为了避免有损同事内部感情,大家私下里转告赵哥的车牌号,打车的时候多注意点。
我只知道赵哥有这个副业,事实上,刚刚忍痛取消了他的订单,第二次呼叫花了我20分钟,有一刻我差点以为我只能冒雨走到公交车站了,幸而那辆白色的小汽车神兵天降。
我核对了车牌号是0373无误,一路踩着水洼,跑出20米,拉开门一屁股坐进去。
“师傅,手机尾号xxxx。”
我刚坐定,车还未发动,听见前座传来的女声。
“阿青?”
“……苇姐?!”
我感到十分窘迫,不过还得是苇姐,依旧淡定得很。
“你住的挺远啊。”苇姐道,“你身上湿了,冷不冷,要不要我把空调调高一点?”
“是啊,谢谢苇姐。”我道,至少三十分钟的路程,我得想办法别让场景太尴尬,想了又想,还是道:“原来苇姐你也开网约车啊?”
“嗯啊,”苇姐道,“我天天都开。”
“你也住西城那边吗?”
“不是,我住东边。”
“那不是不顺路……”
“没有,正好今天要去那边办点事情。”
“哦……”
我突然有点理解徐振了,苇姐总是回答,从不接话,如同铁壁,让开启对话那个人多少有点难受。
我搜肠刮肚,把车厢里能看到的都夸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