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柳玉泽是想租马车的,可进城打听后才知道,去村子的路根本通不了马车,都是些土石小道,坑坑洼洼,只能步行或者骑马。
柳玉泽自己没骑过马,但原主的记忆里有骑马的经历,他便凭着肌肉记忆翻身上马,速度不敢太快,刘老头更是极少接触马匹。两人索性放慢了脚步,慢悠悠地往村子赶。
刚靠近刘家村,路边开垦出的菜地便先入了眼,抬头望去,村里的土坯房稀稀拉拉,人家并不算多。村口的空地上,两个光着上身的小孩正追着打闹,见到骑马而来的外人,都好奇地睁大眼睛,十分惊讶地指着马匹叫出声来。
柳玉泽和刘老头下了马,牵着缰绳走进村里。这村子不大,一眼望去便知实在贫寒。方才那两个打闹的小孩,不仅没穿上衣,裤子也短了一截。地里忙着耕田的,也不只有壮年男人,还有不少瘦弱的农妇,甚至有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吃力地扶着犁,动作缓慢却不敢停歇。
刘老头牵着马绳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四十年光阴像一把钝刀,把记忆里的村子削得面目全非。
旧时村口的老槐树没了踪影,曾经的小溪也改了道。他站在岔路口,目光在低矮的土坯房间游移,脚步竟有些不敢往前,连自己从前住在哪片院落,都记不清了。
柳玉泽看他这样,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急,我们找人问问,你家的房子肯定有人记得。”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刘老头曾和柳玉泽提过,当时他的爹娘被泥沙山石埋了,尸首都没找回来,最后在院旁的菜地里,立了两个衣冠冢。
刘老头深吸了口气,颤巍巍地走向不远处一位正在拾柴的老妇人,“大、大姐,跟你打听个地方。”
老妇人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里满是疑惑:“你是谁?打哪儿来的?”
“我是从西陵回来的,早年离了村。”刘老头搓了搓手,眼神有些局促,“想问你,知不知道村里的刘贵福家……现在在哪儿?”
“刘贵福?没听说过。”老妇人摇了摇头。
“就是,四十年前出意外死了的,夫妻两个,之前住在村子最东头,还有个儿子,我是……是他们的本家人。”
话音刚落,老妇人突然“哦”了一声,“你说那家啊!我想起来了,刘老四那个早死的弟弟,是不?”
刘老头赶忙点头,“对,对!”他记得他爹排行第五,确实有个四伯。
老妇人指了指东边,“他们家的房子早就荒了,前几年村里涨水,给冲垮了。”
刘老头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声音发着颤,“那、那房子旁边的坟……”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妇人摇了摇头,又告诉他们,自己家也在村东边,她刚好要回家,可以领着他们去。
两人便牵着马,跟着老妇人往村东头走。
步行了一段路,绕过一个小坡,便到了老妇人的住处,那是间破旧的土坯房,院内倒是打扫得很干净。
妇人指向前方,说再往东走一段,就到了他们要找的塌房旧址。“当年村里闹水患,最东边的好几户人家都迁走了。”
两人道过谢,把马暂时系在妇人家院外,继续往前走。
行过一段泥泞的路,绕过两条沟渠,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处有断壁残垣的地方。
那房顶早已经塌了,只剩几截高低不齐的土墙,墙内长着半人高的藤蔓和野草,土石的砖块散落满地,满眼皆是凄凉与破败。
刘老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呆愣着,妄图将童年记忆中的景致,和眼前的荒芜对上号,站在哪儿,好久不曾动作。
柳玉泽走上前,探查一番,好似发现了什么,便弯下腰,伸手拔地上的野草。
刘老头走过去,发现这个地方似乎有两个土堆。他心下一动,也跟着俯身扒拉起来。
果然,随着两人的动作,一块埋在土里、腐朽得不成样子的木牌逐渐露出一角。上面倒置的“之墓”两个字,还能勉强辨认出轮廓。
两人清理了一会儿,柳玉泽直起腰,拍掉手上的土,说,“不行,还是得用工具,我们回去找那个大娘借把锄头吧。”
刘老头点点头,两人便转身往回走。
他们到大娘家的时候,院子里有个小孩儿蹲在地上看蚂蚁,正是之前在村口遇到的其中一个。
柳玉泽喊了两声“大娘”,就见系着围裙的老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小孩一瞧见,立马起身扑过去,“奶奶!我今天还想吃白面馒头!”
老妇人摸了摸小孩的脑袋,哄了几句要节省着吃,才看向柳玉泽他们,“两位还有什么事?”
刘老头说出了要借锄头的请求,老妇人点点头答应下来,正要给他们去拿,却被柳玉泽叫住。
“等等,大娘,”柳玉泽上前一步,客气道,“现在正当饭点,我们俩想在您这儿蹭口饭吃。您别客气,我们有钱,就当买您一顿饭,不知道方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