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会因为任何人停止向前。有了太子的支持,纪年的声望只增不减。有了他的美言,太子终于能压沈莺一头。日子安逸,再没出什么大事。
直到定宁帝寿宴,云平宋氏献上一本族女子,名为宋紫。纪汝大喜,当即封为美人。
这本是件极为平常的事,可没过几日,宋美人有孕了。而纪汝的上一个子嗣纪尚此时已有十岁出头。一时间众说纷纭,可宋美人正得圣心,揣测的流言造不起势,就连沈莺也只敢冷嘲热讽几句。
纪年并无什么感受,如往常一般读书作诗。太子却敬天敬地,祈盼她肚子里不是男孩。
杞人忧天。纪年心想。这孩子不知小了他多少岁,估计行冠礼之前纪汝就死了,哪犯得着妨碍他的地位。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鬼神之事不可尽信。
定宁三年五月廿三,六皇子诞生。帝龙颜大悦,遂大赦天下。
方士说六皇子五行缺水,于是起名为“清”,取河清海晏之意。字一并定了,“洵川”,不仅合了八字,还含了山河九州的旷辽意境。
纪年专门托人问了,六皇子生来便有一双极为漂亮的赤色眼眸。
纪清的满月宴办得极为盛大,几乎赶上纪汝自己的寿宴,以彰显他老来得子的欢喜。
后宫妃嫔和皇子们都出席了,纪年看见纪然神情晦暗地把玩酒杯,纪城垂着眼睛尽量不为人看见,纪尚叫唤着像一只鸡。纪清被乳娘抱着,但不见宋美人。
纪年不解,询问后才知宋美人偶感风热,故缺席。
宴起,舞女翩然。纪年发现纪城在他身旁颤抖。他瞧见太子没注意他,便往纪城那侧凑了凑,小声问道:“三哥?”
纪城转过头来,眼神却不住往舞女们身上瞥。纪年此时才瞧见纪璇不在,又道:“妹妹出了事?”
“她要跳舞,跳这种舞。”纪城咽了口口水,“我母妃要她跳。”
“为何?妹妹可是公主,怎么能?”
纪城直勾勾看向龙椅,道:“因为他喜欢,他喜欢十来岁的稚□□孩。而我的母妃,需要用以争宠的工具。”
纪年眉头紧锁,难以置信:“可璇儿妹妹是他的女儿。。。。。。”
“女儿又如何?你依附太子之后母妃势微,所以需要璇儿为她争宠。你所为之事我全然赞同,璇儿。。。。。。她的事我只怨陛下和母妃。”纪城摇头,“我从未有过与太子争位之意。我愚钝,心思不缜密,清楚自己不适合尔虞我诈。但母妃,或是沈家,他们需要一个皇子来扶持。而这个皇子只能是我。纪尚不是喜欢被人高高举起的感觉吗,我恨不得沈家选择他,放过我和璇儿。”
“只有你知道此事吗?”
“太子知晓。璇儿同样是他的妹妹,他虽憎恶我与母妃,但至少还有人性和道义,不愿看到这一幕。他狠厉毒辣不假,但我想他确实是为帝位而生的,他也必然能成为一位好皇帝。至少。。。。。。”纪城顿了顿,声音轻得像水,“至少胜于陛下。”
好人和好皇帝是全然不同的两个词,纪年明白。他甘愿对纪然俯首称臣,可若让他来撰写史书,在最后那段史家品评之中,他绝不会说纪然一个字的好话。
纪年看向门外,有一个微微蜷缩的身影,穿着艳俗的舞裙。他想,若纪清已经懂事,一定不想看到自己的庆生宴上,自己的姐姐做这种事。
纪年不愿再看,找个借口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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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纪清得不得圣心确实与纪年无关。
他只是更加痴狂地作诗、作诗、作诗。从白日到黑天,从月圆到月缺,像是准备进京赶考的举子,日日夜夜伏在桌前。可能是到了所谓的“瓶颈”,他发现自己失去了灵气,写不出令人眼前一亮的东西了,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反复曾经的意象和词句。
忽有一日贾妃看着他伏案写作的身影感叹他长大了,于是纪年有了自己的副官,叫做贾沐。他出于贾氏旁支,善骑射,聪慧,一点就透。贾沐沉默地跟着他,收集写好的诗稿,收拾撕碎的诗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