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佯装生气伸手便打,纪清往后一躲,抻到了胸口的伤,顿时疼得次牙咧嘴。贺言忙扶着他坐好,自己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坐在床边。
“这不是没事了吗,何必这么紧张。”纪清笑。
贺言淡淡地说:“他们不知,我难道还不知这箭伤是怎么来的吗。”
纪清径自把上衣解下,露出上半身漂亮的线条,胸口缠了一圈圈纱布,伤口正中处能看见点点血迹。他拉着贺言的手往那伤口上覆,听着贺言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声。
“能感受到吗,我的心脏。”纪清笑道,“从十年前就是为了你而跳动。”
“原来不仅俗,还傻。”贺言用指尖轻划过纱布表面,感受到那之下跳动的心脏,轻声叹气,“疼吧。”
梦魇里年少的纪清同样问过这个问题,当时他的回答是,没有宋玦对他说的话疼。
纪清不以为意地挑起眉,调笑:“话本中遇见这种对话,伤者会用看谁都深情的眼神说不疼。我也不疼。”
随后纪清便瞪大了眼睛,两肺收放挤出的空气似乎不够他喘息。他额头冒出汗水,从颈子往上全都泛着红。脑海里发晕,连带四肢和躯干都僵硬了。胃中抽动,胀意也涌上胸口。
——贺言俯下身来,伏在他身前,在那纱布的边缘,烙了一吻。
“我爱你。”贺言抬起眼,红着眼眶道。
纪清失语,伸手把他拎起来,摁着他的下巴,又一次贴上他的双唇。
吻罢,纪清把头靠在贺言肩上。
“我有话要对你说。”纪清平息了情绪道。
“关于木槿?”
“是。定宁十七年,就是你见到我的第二年,宋玦潜入静宁殿找到我,证明了她是宋氏子弟,而后,她请我进入拈花楼。如你所想,拈花楼并不只是一座歌楼,其中所有以花为名的女子都是杀手,拈花楼则是汇集这些杀手的一个组织,其头领便是从云平逃往雁城的宋玦。拈花楼只认钱,从不为任何人任何势力行事,杀人不问来由去路,只管钱到人除。”
“那木槿总不会认钱不认人到连你都杀吧?”贺言疑惑。
“这也是蹊跷之处,我想不明白。除宋玦之外的拈花楼中人并无异常,我会去质问桃夭,她是宋玦的心腹,若是宋玦有异她必知晓一二。但据我所知,应该是只有宋玦一人与纪辰有关。拈花楼日后会由我经营,不会再出此类祸患。”
拈花楼是纪辰在雁城的据点,可纪辰能直接吩咐的似乎只有木槿一人。这点纪洵川全然不知。
这么说,应当是木槿先听命于纪辰,再受命来雁城建立拈花楼,随后联系上可用于利用的宋氏遗子。贺言想。拈花楼建立刚好是盐槽失案之后,只不过木槿又是如何逃出了被灭门的宋氏联系上纪辰的,就又是另一个谜团了。
“拈花楼受控与你倒也不是坏事,也算是多了一条路数。”贺言颔首。
“这段日子,小皇帝有何表现?”
贺言脸色沉了片刻,最终说道:“他在怀疑贺家。”
“拈花楼出事与贺家何干?退一万步讲,盐槽失案乃是莫、沈二氏所为,贺家与沈家素不和,无论如何也与你无关。”
“确实是与我无关的贺家。小皇帝问的是雁北往事,是三十年前雁北五郡失守之前的贺家。”贺言平静道,“木槿身上搜出了与雁北贺氏相关的信物,小皇帝自然会生疑心。”
“啊?”纪清蹙眉,“雁北贺氏?可无论是宋家还是纪辰,都与雁北没有丝毫关系。”
贺言叹气道:“盐槽失案远比想象的复杂。你我曾以为只是大族为篡权而生的污蔑,原来所有人都已在局中了。”
纪清靠着贺言的肩头蹭了蹭:“那就让我快些好起来吧。”
贺言莞尔,柔声道:“等到春天了你来我府上,好好看看前院的那满树桃花开。”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