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禾洛,你以为你是谁?
纪年尝试了很多方法修正这个错误,无一例外地失败了。他做不到迷途知返。
他想,让他一个人将错就错吧,他情愿喝干这坛陈年的苦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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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相安无事的三年,像天乾二十五年平亲王入主长华宫到定宁帝登基的那三年,他们的关系相安无事,朝堂也相安无事。至少明面上看是这样的。
纪年比他自己想象中还要懦弱。
他再不敢看纪辰的眼睛,就像梁山伯对祝英台羞愧地笑笑,说他从此不敢看观音。但他哥哥是少年将军,扬鞭厉马驰骋沙场,生不出一副观音像,也坐不到明堂上。
纪辰可能已然发觉他的异样了,只是没有点破,似是默许了他没有缘由的疏远。
纪年最烦恼纪辰这幅有话不说的样子,当年离开雁城时一言不发,他以为他早就忘了他。把他从雁城接走时也是一言不发地回来。
究竟是在意还是不在意,他怎么从他一概而论的沉默里看出来?
至于其他人,纪城把纪璇接到了云平,离了沈莺,他们兄妹过着无比滋润的生活。
纪然纳了个侍妾,给他生了一个儿子,是庶子也是纪然的第一个孩子。据说纪然虽宠爱太子妃夏氏,但也没亏待这个孩子。可能是在长华宫见他父皇不做人事见太多了,便想在下一辈身上补偿回来。
还有一件大事。与纪辰走得近的云平宋氏,因向敌国乌月售盐和开放云江漕运权而受沈、莫两家弹劾,经查属实,帝大怒,灭其全族。
纪年听说,在雁城已出嫁的宋氏女子虽未被追究但饱受冷眼。宫里的宋美人连着她的儿子纪清一起被赶进了静宁殿。
静宁殿根本不是活人的地方,经那处的摧残,哪怕活下来也是半残,要么是缺胳膊少腿要么是疯了。纪年算了算,纪清才七岁,连提前为他找的伴读都没用过就进了冷宫,对一个孩子而言,这和长达数年的凌迟有何区别?
可惜他的同情除了徒增烦恼之外没有任何用处。纪辰因之前的交往也受波及,愈发忙了起来。
纪辰不在郕师,纪年有些无聊,一个人在王府里兜兜转转逛了许久,最后来到纪辰的房门前。看一次也无妨吧。纪年对自己说。
他站在那里,环视四周无人,默念几遍百花娘娘在上,便推开门走进去。
屋内简朴,像任何一间普通的寝殿,没什么值得多看的地方。纪年早有预料,心里轻声叹气,往外走。
这时,纪辰床头有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那物什他看着别扭,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于是他走近,发现是一个装饰精美的木盒,华美精致,并不是纪辰寻常的风格。
这是谁送的?纪年紧张起来。他的心上人?不然他为何会摆在床头如此显眼的地方?
纪年上下看了看,木盒上了锁。锁是由四组可以滚动的木块组成的,前两组合并成干支纪年,后两组是月和日,一起组成了一个日期。似乎只有把这四组木块全部调整到对应位置才可以打开。
纪年的好奇心战胜了道德。他做的错事已经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出纪辰的生辰,再一扭,锁没有开。他没有放弃,绞尽脑汁地想,换成了纪辰母亲的忌日,也不对。他又试了纪辰离京的日子,皇上的生辰,纪辰曾对他说过的买下落明珠的日子,都不是。
难不成是他心上人的生辰?纪年想。那他真打不开了。就这样吧,他们就这样吧。
他擦了擦木块,像擦干净他自己的心绪。拨回最开始的乱序,准备离开。
有最后一个答案乍然窜上了他的心头。像颜昭节的烟火,你永远不知道它盛开在夜空的那一角,直到它真真切切绽放的那一刹那。
这个日子没有人比纪年更清楚了。第一组干支是己,第二组地支是酉,第三组月是二,第四组日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