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林中密不透光,四面阴翳,非常难走。
白栩捏着火折子,一步三回头。
火把的微光在原地愈发黯淡,只剩拇指大的亮点勉强撑着。
白栩不敢再走了,抻长脖子往林子里看了看,乌漆嘛黑一片,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蛰伏着,怪吓人的。
他掂量下手里的树枝,满地摸索也只捡到细细一捆,还半干不干的,点不点得着都不一定。
别找了赶紧回去吧,段尚清肯定有法子。
白栩壮壮胆,抱着树枝坚定地打起退堂鼓。
谁知老天恶意捉弄,甫一转身,一阵阴风猝然掠来,火折子应声而灭,连远处的火把也跟着灭了。
四周顿时坠入黑暗。
白栩自小就怕黑,这下真是羊入虎口了。
“先被虫子咬,又被阴风耍,这绛鹊山不是克我吧……”
白栩不满地嘟囔一声,哆哆嗦嗦地摸黑往回走,没走几步就嘭地撞到树上。
“呃……疼死了。”他捂着脑袋,又往前迈了一步,这下又被开刃似的树枝给刮了一刀,胳膊上顿时一道血痕。
旧伤没好又添新伤,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想大声叫段尚清,又怕惹来什么东西袭击自己,毕竟此处是野兽的地盘,自己才是个外来客,还是个外送美食,于是立马敛声屏气,伏低做小,夹着尾巴做人。
在黑暗中走路,就像闭着眼任由自己胡走,明明感觉走得是直线,睁眼一看,却已然偏离了许多。
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去,估计已经迷路了。
白栩心尖儿都在哆嗦,眼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双手合十朝天拜一拜,恐怕只给各路精怪添了香火,何况抬头连天都看不见……
唯唯诺诺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有了些微弱的光线,只不过不是火光,而是清冷的月光。
白栩如同老瞎子终于得见天日,心中激动不已,简直要热泪盈眶。
管它是什么地方,只要有光就行,不赶紧逃出这要命的黑暗,真的要疯了,当即拔腿狂奔,越跑四野越亮,心中越有底气,直到周围全被月光照亮,才敢停下脚步。
他环视四周,不由得目瞪口呆,连气都忘了喘。
只见生冷如铁的月光之下,赫然伫立着一座巨大的庙宇,威风凛凛,如有神威。
庙门虚掩着,前廊的红柱上雕着盘龙游凤,形态逼真,呼之欲出。
高处匾额上模模糊糊地刻着“镇邪”二字,庙门正前方摆着一座高大的青铜鼎,鼎内沉积着厚厚一层香灰,里头插着三根香骨。
鼎腿四角各摆着一只半人高手臂粗的红蜡烛,已经被点燃过,烧掉了半截。
他本以为爹口中的镇邪庙只是一座小佛堂,如今一看,真觉自己见识短小。
这三丈高的庙宇如同巨大的怪物向下俯视,一切妖魔鬼怪在其面前,全都无所遁形。
若是段尚清在,白栩还能壮着胆推门而入,如今孤零零一人,实在不敢进去,那大殿里头黑洞洞的,一点光亮都没有,他只敢走上几级破损的石阶,站在庙门前探头向里看去。
月光照不到殿内,白栩什么都看不清,但庙门上的几行墨迹倒是清晰可见。
白栩眯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
这是句诗——
佛莲座下千重骨,业火灼灼映九天。
白栩嘿嘿一乐,这字迹,不正是自己老爹的么。
他白老爷子真是有闲情雅致,这荒山野岭的,还有心情提笔作诗,看来每次和娘一起进山,玩得都挺开心啊。
有了亲人来过的痕迹,他舒心了不少,不过又马上发愁。
所有的行李都落在原地,此时无粮无水的,漫漫寒夜若是没有篝火取暖,怕是长夜未明,人先西去。
白栩暗自思忖,想往回走是万万不可能了,只有把段尚清叫到这里,才是上策。
正好此地能看见周遭景物,若他发出声音引出了林中野兽,也不怕暗中被伏无力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