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微忽觉大失所望。
这就是裴照元啊!
他有些失落地理解了见濯的脸色,又无法在画中获取任何信息,只能勉强笑笑,准备带善思离开。
就在这时,周盼盼忽然上前,指着画中女子道:“我妈妈说了,这一点,真的是裴公当年亲点,整幅画都活了过来!”
李知微驻足:“这一点?”
周盼盼道:“是啊,这一点。您看,这美人脖子上的一点,就是裴公点的,我没骗您!”怕李知微不信,她又急道:“我妈妈年轻时也是南曲都知娘子…帐下的丫鬟,本已从良多年,迫于生计,才来北曲安家,您看我家都比旁的清净,足见我妈妈的教养,您要是不信,我请她来与您面证!”
原来只有这一点。
原来裴照元的“墨宝”,只有这一点。
怪不得周盼盼引他上楼的时候,旁边的妓子都在笑。
若是此刻是个真心想瞻仰裴照元墨宝的人来,看到这一点红痕,怕不是要把整个周家给掀了。
李知微哭笑不得,又觉得这一点点落,几乎长成了模版的神女,变成了一个具体可指的人。
裴照元在落下这一笔的时候,正想着一个脖上有红痣的女人。
李知微摸摸自己的脖子:“不用,我相信你。想来也是你妈妈在南曲都知帐下时,得到了裴公的点化。”
周盼盼连连点头:“是、是!而且这也是要机缘的,我敢说整个平康坊,都没有他一点墨,我妈妈说,他是那天很高兴,您看落款。”
甲辰年辛未月庚子日。
十八年前,七月初一。
距离当今皇帝兵变登基,还有四天。
距离裴照元二十岁生日,还有六天。
是什么让他在兵变前夕,来到平康坊,难道想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
牡丹花……
李知微一眨眼:“既然裴公墨宝是真,那二乔想必也不假。”
我家有裴公墨宝,还有名动天下的二乔花。
周盼盼很苦恼:“是,可最近雨水多,天热,二乔已经谢了。”又忽然计上心头:“您可以喝酒,您要喝酒吗?”
李知微挑眉:“喝酒?”
周盼盼道:“喝酒!”她激动着,觉得自己把客人留下,是个了不得的大功臣:“裴宅名酒‘天地同春’,便是以二乔入酒。我们这儿也有,虽说是浊酒,但也可以嗅见几分二乔香气。郎君要来一杯吗?”
以花入酒?
李知微捻捻手指。
不同于葡萄、樱桃,花瓣糖分低,容易酸败不说,还难发酵,就是要以花入酒,也得是桂花、蔷薇、茱萸这种香气夺人的。
牡丹入酒……
李知微从容道:“那就有劳娘子,为我取酒。”
太好了,不仅招徕客人,还卖了酒!周盼盼连蹦带跳地离开,只将李知微当做裴照元的狂热粉丝看待。
追捧裴照元、模仿裴照元,这可太正常了。
门吱呀开阖,脚步声远去。
画轴上的流云仕女飘荡横梁,像一抹幽幽白绫。
父子二人并肩而立。
善思问:“他呢?”
李知微道:“回家去啦。”
善思“嗯”了一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他和父亲有一个,见濯呢,自然和自己的父亲也有。
也不怪善思有此疑问,因为休沐日的流程一贯如此,前一天晚上,见濯就会住过来,第二天,他们把善思送到外祖家,傍晚时分,又把他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