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见濯嗤笑一声,打断道:“听这意思,二位还准备到我家去,我家若问不出,要不要再到隔壁去看看?”
裴宅隔壁,正是长公主宅。
虽说有圣人的意思,可为了一坛酒,翻覆昭文院已经过分,难道还要查问长主与宰相?
李重宪大抵也知道方才话赶话说得没了分寸,又看裴见濯和李知微坐在一起,颇有回护之意,强自一笑:“裴二郎多虑,不到万不得已,自然不会去打扰裴相。”
“那最好。”
裴见濯放开李知微的手,抱起双臂,走到台前,拎起酒坛,目露嘲笑:“那就赶紧查吧,别等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还请二位天使,还我家一个清白。”
不知谁笑了一声,又赶紧憋回去。
奉皇命而来,自然可以说是天子使者,可天使这词一向拿来形容宦官,扔在这两个宗室脸上,可以说是羞辱。
县官不如现管,祖上是皇帝,怎么比得过兄长是宰相。
向来温雅如李重宪,也凝住神色。
倒是李景毅承了他这招,明知故问:“既然外头夹带不进,那便只能查看内里,黄字斋都有哪些学生寄宿?”
李知微站起来:“我。”
李景毅点头:“没别人了?”
李知微说:“应该是没有的。”
李景毅对孔明达一叉手:“叨扰先生了,学生告退——来人!”
这支羽林卫真不愧受王竑统帅多年,顿时上前环住李知微,冷冽刀光晃过脸颊,李知微半步未退。
李景毅道:“把他带走。”
他说的是韦弘贞。
一边一个,鸡崽子似的拎起韦弘贞,李景毅伸出一只手:“请吧。”
大门敞开,李知微拢手于袖:“三郎、十二郎奉旨办差,先请。”
他不以排行称呼也罢,一称呼就把这件事情拘在李家家事内,众人面面相觑,想起他们的儿子都很适龄,都是未来皇帝的好苗子。
可二人还未动弹,裴见濯便越过众人,先走了一步,跨出门外,立于廊下,见身后许久没有动静,不耐烦回头问:“怎么都不走?”
李重宪心里大概还记挂着拉拢他兄长,勉强维持道:“二郎是外宿,与此事无关,还是不要耽误学业。”
他话音刚落,裴见濯便笑出声来:“怎么无关,随便一坛不知哪来的酒,撒点双色牡丹就敢说自己是天地同春,借此把我家牵连进来,我要是不跟去,怕最后还是会万不得已啊。”
他这一说,大家都恍惚明白过来。
急酒是什么酒,是最便宜廉价的酒,夏季炎热还容易变质,喝了上吐下泻,裴照元饮食何等精洁,岂会看得上这等村物!
“再说了,你们三个一起。”裴见濯微微一笑,颇有深意,“最后查出来的东西,恐怕难以服众啊。”
他那边言语暗示二李栽赃,李景毅也半分不悚:“能服众的,只有铁证。”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浩然正气,长廊尽头,一名便装羽林卫快步上前,奉上一卷簿册:“郎君,院内支物簿册已调到。按您吩咐,严查酿酒所需之糯米、粳米、石灰等项。”
他抬头,直看向走在最后的李知微,朗声昭告。
“昭文院黄字斋李知微,支取糯米五十升,粳米六十升,石灰三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