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界·东州。
流云扰春桃,浮日弄寒烟。
雅轩里,少年一身浅蓝镶金短褂,墨发半束,手中正捧着《沧溟异闻录》,一双黑眸暗沉无波,正盯着池中鱼儿发愣。
这是穆尧“意外投胎”到沧溟界的第十三个年头。
想来,日子过得相当惬意。既不用打理朝政,又不用虚与委蛇,比做皇帝时好上千倍万倍。
怎奈他疑心病又犯了,时常想自己来到这里绝非偶然,定是被堕神算计了。
因为,那堕神不仅没被上一世的他杀死,反倒摇身一变成了他的竹马——云止。
“穆尧?穆——尧!”
一只嫩白纤瘦的手突然伸到穆尧眼前,来回晃了晃,少年舒朗含笑的声音便随风而来。
穆尧抬手拨开那只不安分的小爪子,恰好碰到来人手腕处晶莹流彩的养魂玉,眸色微变。
这人生来就恶咒缠身,心脉有缺,日日咳血,好不容易活到十三,穆尧看他比琉璃还要脆。
“小心这玉。”
穆尧抬眸,触及那双浅青色的眼睛,神色还是软下来,像个无奈的老父亲。
“按年纪来说,我是兄长,你反倒教训起我来了。”云止不服。
穆尧眸中倒映着云止白瓷娃娃般的小脸,银发随意用墨青发带扎着,青眸里盛着碎光,青衫也朦胧在光晕里,笑起来俨然一只雪地撒娇的小狐狸,甚是讨巧。
穆尧板着一张冷脸,“你不过早生我三个月,走出去,谁被认作兄长还不一定。”
云止笑的开怀,稚嫩的眉眼微微弯起,浅淡眸子里认真极了,还学着大人勾起小指去刮穆尧的鼻尖。
“但事实不会变,当弟弟不好吗?我护你!”
穆尧不屑轻嗤,心尖却淌过一阵阵温热。
“保护”二字用在他身上,着实奇怪。
“你来找我,何事?”
穆尧语气敷衍中带着些许宠溺,更像一个哄孩子的老父亲。
“来还你书,”云止从纳戒取出一本《开旭传》,蹙眉递给穆尧,口中念念有词,隐隐带着怒意,“你从哪儿找来的话本子?”
穆尧面不改色胡诌:“从凡间书摊找来的孤本。”
无他,书是他写的,书中谋权篡位,弑父杀兄的开旭帝就是他本人。
“你如何看书中帝王?”
云止眉头蹙的更深了,“书中开旭帝暴戾恣睢,冷血多疑,只因国师与梦中害他之人容貌相近便将其沉海,可谓是暴君做派。”
穆尧不置可否,又问:
“在你看来,国师又如何?”
云止不假思索道:“国师乃堕神,不死不灭,以巫蛊之术祸乱人间,致流血千里,民生苦楚,的确该杀。”
想想眼前人口中所骂的“国师”就是前世的自己,穆尧不由失笑。
“开旭帝终结乱世,开创新朝,救百姓于水火,却也担的起明君二字。”
“……是吗?”
穆尧黑眸幽深,沉沉盯着云止的脸,云止却没觉得不自在,又道:
“是非功过,千人千面。谁又说得准呢?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他被堕神诅咒,长生不死,为何最终选择跳海?”
“……”
穆尧表示: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跳海?只是看到一条两翼黑龙自断龙脊坠海,他就仿若被灌了迷魂汤,跟着一起跳了。